他们一次又一次扑上去，试图解救那个好似沉睡的孩子。

那么乖巧，那么安静。

紧闭的双眼却再也不会睁开了。

在此时，小范他们绝不承认这些村民是人类，他们不过是、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那些碗是做什么的，小范终于有了答案。

一块又一块骨头被砸碎，放进去，然后细细磨成粉末。

混着水喝下去。

“终于，我又能再活一个百年！”

村长咧开嘴大笑，满脸的皱纹跟老树皮一样丑陋不堪。

“你们怎么能这样……”

“怎么可以！？”

“他还那么小——！”

直到死去的那一刹那，小五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虎哥一个大汉，此时竟然两眼通红，眼泪止不住的流。

他们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畜生行为。

血腥、诡异、怪诞、愤怒……

张燕甚至明知道碰不到那些人，还执着地对着他们拳打脚踢。

“畜生！”

“一群畜生！”

“你们根本不是人！！！”

女性更能共情。

有人胃里翻涌，是被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的，也是被眼前的村民们恶心到的。

【那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一道温柔却辨别不明的声音直接从众人的心底响起。

他们四处张望。

却只看见了……一条白蛇突然动了动。

小范，“是小五的那条……”

【那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声音又一次响起。

温柔消退，却让人能听出无法承受的悲哀与痛苦。

小白蛇爬到离高台不远处的地方。

小范鼓起勇气，突然大声问道，“我们可以知道真相吗？”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声音的回答。

【真相？】

白蛇微微回头。

【从前，有一个男人，救了一条快要饿死的白蛇。

正在渡劫的白蛇很感激他，便决定报答救命恩人。

终于，白蛇成了蛇神，它找到救命恩人，问他愿不愿意陪伴自己。

因为无尽的寿命，实在是太孤独了。

救命恩人同意了，他说：“我只有和你一样长寿，才能永远陪着你。”

于是，单纯的蛇神赐福于他，他得以长寿。】

听到这里，刘生暗自叹息。

对上了，与那纸上的话都对上了。

声音还在继续。

【但，救命恩人却开始变得不再满足。

百年过后，他还想活下一个百年，甚至——与蛇神一样拥有无尽的寿命！

他背着蛇神，开始对蛇神庇护的蛇群下手。

扒皮拆骨、熬成蛇羹、生吃……

无所不用。

因为他认为，既然是蛇神，那么庇护的蛇群自然也有所奇异之处。】

“太过分了！他该死！”

虎哥咬牙切齿。

刘生摇摇头，眉头紧锁“贪婪无度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小范疑惑，“难道蛇神还对付不了一个普通人吗？”

是啊，都是蛇神了，力量自然非同凡响，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人类？

白蛇晃了晃头。

【蛇神成神不久，在此之前从未接触过人类。

救命恩人是第一个。

因此，蛇神根本想不到，一个贪婪的人类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有‘神’之称谓，蛇神是不能沾染无辜之人鲜血的。

会污染神性，严重者会陷入沉睡。】

白蛇望向天空。

一片黑暗。

周围的火光扭曲了空气，压抑的令人窒息。

【蛇神深知这一点。】

【救命恩人，也就是蛇寿村的村长，以蛇神的名义，用自己为例，骗取了妻子、儿子、儿媳三条性命。

而这三条命，被算在了蛇神的头上。】

“凭什么啊！？”

这也太没有道理了！

白蛇吐了下蛇信。

【因为蛇神当初太过信任救命恩人。

将他的因果，与自身相连。】

这……

小范等人面面相觑。

这蛇神也太单纯了些。

太好骗了。

不，或许——

“或许应该说，是人类太狡猾了。”

【哦？】

白蛇很意外地看向刘生。

这位中年教师毫不在意自己也是人类中的一员，依旧如此犀利的评价。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我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

“后来呢？”

“小五是怎么回事？”

忏悔之后，小范继续追问。

白蛇继续道。

【蛇神因为神性受到污染，陷入沉睡。

在沉睡前一刻，它给自己下达了一个暗示。

它依旧愿意给蛇寿村之人一个机会。

它相信，会有人是不一样的。】

【于是失去记忆的它，等到了小五。】

【当初的救命恩人变了，那便再寻找一个善良纯净之人陪伴自己。】

【可它没想到——】

声音到这里，忽然沉了下来。

刘生补上下半句。

“没想到，当初的救命恩人，带着一村子的村民，亲手杀了小五。”

“亲手杀了……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白蛇半晌才回道。

【我始终无法理解人类。】

【我只怪自己记忆回来的太晚，神性污染的修复速度太慢。】

慢到自己没能拯救这个孩子。

刘生他们不知道如何安慰。

他们也开不了这个口。

【不过没关系。】

【没关系。】

白蛇忽然弓起了身子。

【我的神力未恢复，但至少，我还有这具蛇身！】

毫无预兆的，白蛇冲进了人群，速度快到连村长也未反应过来！

只一瞬间，白蛇身化光芒，融入了小五破烂不堪的身体！

“怎么回事！？”

村长面色剧变，“难道是……难道是蛇神！？”

“怎么可能！？”

“蛇神明明被我亲手——”

听到他声音的刘生等人恍然大悟。

原来，现在的这个村长，真的就是当初蛇神的救命恩人。

“给我把他的尸体毁了！快给我毁了！！！”

村长拿着刀，狰狞地对小五冲去！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神情根本看不出半点后悔。

霎时，变故突生。

丝丝缕缕的白光穿破村民们之间的缝隙，眨眼，光芒大盛！

“啊！！！我的眼睛！！！”

“救命！这是什么鬼东西！？”

慢慢地，等刺眼的白光消退后，黑色的光辉缓慢而又坚定地蔓延。

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屏障，包裹了祭祀广场。

火焰熄灭，黑芒即是光。

“嘶嘶——”

那些村子外面的蛇群不知何时包围了这里。

一个个直起身子，向着高台最中心低头，表示臣服。

小范放下挡着眼睛的手，期待地投去目光，

小五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只不过那一双眼睛，黑沉的要命。

他表情木然，幽幽童声响起。

【他们用贪婪杀了我，

在此之前，他们挖出了我全身的骨头】

【我数了数，二百一十八块，一块不差】

【因此，我有了二百一十八个分身】

【最后，白蛇闯进了我的身体，吞食了我的血肉】

【于火中获得新生，与蛇融为一体】

【从此，我便是它，它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