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歌
作者:沧海叔 | 分类:历史 | 字数:65.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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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抉择(三)
江枫抽出大刀,毫不犹豫的向马蹄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黑暗中的骑士和火光照耀下的江枫飞速的接近,终于,就在光暗交替的界线上,两人碰在一起。江枫看到黑暗中露出了一点寒光,那寒光微微一颤,划出一道华丽的弧线,如流星一般向江枫胸口袭来。光影交错中,只能隐约看清这是一柄雪亮的钢枪!
江枫知道对方骑马,因此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眼看枪尖就要刺中他面门,他却在急奔中突然发力,向侧面滑开一步,矮下身子挥刀疾砍对方马腿。岂知对方反应极快,马术也是极佳,竟然在他躲开的同时便判明他的意图,用力提拉缰绳,坐骑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堪堪躲过这一刀,随即那骑士一声爆喝,回身反刺,枪尖儿抖出一片耀眼的寒芒,瞬间连刺江枫头脸胸腹数处要害。
江枫一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迅捷无伦的枪法,被逼得连连后退,百胜刀在面前挥舞格挡,迸发出一连串火星。敌人在呼吸间连刺六枪,他竟然未能还手一招!
江枫手忙脚乱的挡下这几枪,手臂已是微微酸麻,心中暗道:想不到,金人当中竟然也有如此人物!这等枪术,除了杨沂中、韩世忠等寥寥数人,只怕无人能及!
那骑士见他能在自己急攻之下全身而退,也是有些惊讶,两人拉开距离后,都没有立刻攻击。此时黑暗中的马蹄声陆续从江枫身边经过,显然他们认为这里的对决毫无悬念,不需要耽搁时间帮忙。江枫知道,如果不能迅速扳回战局,只怕今晚要全军覆没。他一边调匀呼吸,一边把目光凝聚在对方的脸上,那骑士的脸被盔甲遮住了大半,一双眸子却炯炯有神,也在黑夜中紧紧盯着他。江枫心中不住盘算:不能力敌,便需智取,只是如何智取?如何智取?
听着不断从身边掠过的马蹄声,江枫眉头一扬,忽然跃起,向后飞掠而出,手中甩出一柄飞爪,将身边跑过去的一个骑兵一把从马上扯了下来!那骑兵大声惨叫着滚落,马匹被他拉着缰绳,也打横停了下来,接着被后面来不及躲避的骑兵接二连三的撞了上去,滚成一团。江枫手腕一抖将飞爪收回,又向另一个骑兵甩去,那骑兵毫无防备,也中招落马。
江枫面前骑士大怒,喝道:“这贼子,恁的奸滑!”催马直奔江枫而来。江枫听到他说话,不由得一愣,这人汉话字正腔圆,不像是金人啊!此时那骑士已经跑到火光可及的范围,他身上穿的,正是一件破旧的宋军制式盔甲!
战场上生死只在一瞬间,如何容他走神?那骑士如旋风般欺近身前,一枪刺来,江枫大喊:“且住!”话未说完,左肩一阵剧痛传来,他只觉自己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重重落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就此晕了过去。
当江枫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顶营帐里。他发出一声呻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大郎醒了!”昏黄的火光映出几张熟悉的面孔,江枫努力坐起来,问道:“子鸣,战况如何?船工百姓可安全撤走了?”
张振玉和于万里脸上都露出愤怒神色,于万里抢先道:“哼,你倒好心,可惜,差点让自己人送去见了阎王!”他把“自己人”三个字咬的极重,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显然已经是强自压抑着怒火。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几人背后响起:“各位,实在抱歉,刚才是在下鲁莽了!”江枫抬头看去,一个身穿骑甲的人站在不远处,看身材正是刚才黑暗中的骑士,那人将头盔抱在手里,在火光下,江枫终于看清他容貌。那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年轻人,额头宽阔,颌下无须,微黑的国字脸上,满是风霜尘土,但浓眉下一双眼睛仍无比清澈有神。只听他说道:“因听闻金兵在此地聚集,咱们打算趁天黑突袭敌营,想不到误伤了这位兄弟和十几名百姓,实属无心之失,还请……”
“无心个鸟!”于万里再也不能忍耐,一下子跳起来骂道:“你们这些窝里横的搓鸟!打自己人倒是在行,对上金兵就缩起脖子做乌龟!江枫若是有个好歹,咱们几千兄弟跟你们拼命!”
那青年听到“江枫”二字,猛然间睁大眼睛,问道:“可是扬州救人的江枫?”
“不错,你待怎的?”
那青年脸上涨的通红,抱拳深施一礼道:“久仰江兄大名,想不到在此时此地相见!如此为国为民的英雄,竟然险些被俺误伤,这个,惭愧!惭愧!”
江枫此时已经恢复过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并无大碍。他知道,这次又是纹身救了自己一命。他对这面前朴实的年轻汉子颇有好感,当下起身将他扶住,笑道:“不妨不妨,既然是自己人,误会解开了就好。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那青年脸上窘迫之色稍退,抱拳道:“在下相州岳飞,有礼了!”
“岳飞?”江枫感觉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只得先请他坐下,细细询问事情始末。
原来这岳飞本来是杜充手下虎威营的指挥使。金军渡江后,杜充已有二心,便故意将军中最能打的李淬和岳飞派出去迎战三倍于己的敌人。两人果然不敌,李淬战死,岳飞带领手下残兵逃入山中,建康城随即陷落。
但岳飞并未放弃抗争,他不断在沿江各地流动作战,剿灭了不少乱匪和小股金兵。岳飞的队伍边打边吸收各地败逃的散兵和义军,竟然越打越强,几个月的时间,将两百人的队伍发展到两千人的规模。直到数日前,岳飞遇到张俊的人马,便率领所部投入张俊管辖之下,才算是重回朝廷体制。但这样的散兵游勇自然不会被张俊重视,张俊只是让岳飞带领所部继续在江边打游击,粮饷还得靠自己解决。
岳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不瞒各位,俺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上一顿饱饭了。因此必须打一仗,抢夺些金兵的物资才能维持下去。”江枫仔细打量着他,心中对这位年轻的将军颇为佩服,岳飞所部虽然处境窘迫,但其实这些乌合之众在的带领下屡屡出生入死,已经颇有些强军气象。仅凭前锋五十多骑便敢于夜袭数千人的敌营,其勇猛善战便可见一斑。
江枫拉着他手道:“岳兄能在如此不利境况之中开创局面,真是将才!”岳飞连忙摇头道:“过奖了,在下遇事不明……”江枫摇手打断他道:“岳兄不必如此,我们解救的船工中很多还穿着金军服色,又是在金军上岸处集结,难怪会被你们误会。”
岳飞感激的点头道:“幸好江兄穿了护身内甲,否则飞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刚才他听到江枫喊出“且住”时就知道不对,但枪已经全力刺出,只来得及收回几分力,将大枪向旁边拨偏了几寸,到底还是扎在江枫左肩上。他见江枫没事,还以为对方穿了护身宝甲,心中庆幸不已。
江枫却乐得不做解释,便转移话题道:“岳兄好本事。这等枪法,我只在一位杨将军和义兄韩五哥手上见识过。”岳飞生性耿直,听人夸赞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随口问道:“不敢当。姓杨的高手,嗯,想必用的是杨家枪法,那自然是好的。却不知这韩五哥是哪一位?”
“便是韩世忠韩大帅!”于万里插嘴道,他对这险些伤了江枫的家伙始终没有好感,大声道:“你们官军都是一个样子,俺们才把那赵官家交给韩大帅,他们便一股脑去了镇江,把这一大摊子事扔给咱们平安军。”
“什么!官家去了镇江?”岳飞一下子站起来,双眼紧盯着于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