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山就近寻了一块干净台阶坐下，观看山水风光，偷观几眼美丽的同学们；与洞天世界内的伙伴们交谈，口头描述一番学院的内部景致。

大部分学生仍然记得这个臭名昭着的亡灵师兄，但与各自的好友分别之际，已无暇对其嘲讽谩骂；路过时顶多冷冷一瞥，随口问一句：“这段时间干什么坏事去了？”

叶山并不理睬。

“叶山”，忽有两道倩影行至身前，道：“你为什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消失了呢？”

微抬头，问话者正是忽悠自己是“冤家”的夏灵芸，她的脸蛋有一丝久别重逢的欣喜，又有一缕埋怨朋友不辞而别的愤懑；兴师问罪的场面，稍有些情侣间撒娇的味道。

叶山停止与洞天法宝里的伙伴们传音交谈，笑问候道：“好久没见着你们俩了”。

季兰凑过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对方：“你去哪了呀？”

叶山笑道：“浪迹四方，到处闯荡”。

灵芸埋怨道：“这么好玩的事情也不叫上我，我最喜欢冒险了”。

闲扯片刻，季兰问道：“说句实在话，叶山，你是地仙，虽持有天令牌，但依照规矩，可以领取一封意愿书，你会勾选愿意吗？”

叶山指尖萦绕一股仙力，蕴含天仙之威，笑道：“我已经渡劫了”。

两伙伴微愣，如今情况，却不知该不该贺喜。

灵芸低声道：“就算是天仙，也并非必须参战；我可以求我父亲帮忙，我父亲如果不够，我就求吕前辈帮忙，如果还不够的话，我就求师祖帮忙；我们都不是“不法界”的生灵，属于外来者，没必要参与他们的战争”。

叶山笑道：“圣魔院庇护了我，还给我发了一块天魔令”。

两朋友默然，坐在石阶上，垂首不语。

“你们呢？”

虽即将赶赴炼狱般惨烈的战场，叶山依然风轻云淡，微笑道：“你们会参战吗？”

“我们是地仙，会收到意愿书；即使愿意，家里的长辈也不会允许”，季兰轻声道。

“爹娘前几天已经来了，就住在学院外边；今天的会议结束后，再过一个月，等学院的气氛缓和一些，他们就会向学院递交肄业申请，带我们回归天界”，夏灵芸轻声道，对于这一世的父母，她有太多的感激，他们让自己肄业的决定，灵芸定然不会忤逆否决。

“挺好的”，叶山认同：“如果你们也要参战，那才让我头疼”。

正交谈时，学生来来往往的广场上有一女子凝望这里，叶山心生感应，抬头望去。

静立千米外的女仙正是忧芦朋友，她跟随“汤师傅”酿酒烹汤，数月不见，似乎道行增长不少，也更为美丽出尘。

夏灵芸两人发觉叶山的目光聚焦某处，也发现了那沉默静立的姑娘。

季兰轻笑道：“你失踪后，她多次来询问我们是否知道你的下落，是否有你的消息。她好像很关心你呢”。

叶山对远方的女子挥手致意，以表问候。

夏灵芸轻声道：“她站在那边不肯过来，是因为我的缘故么？干脆我和季兰先回避吧，也许你上战场之前，她还有很多悄悄话要对你讲”。

两位朋友不急不缓离去。

忧芦缓缓走来，轻声道：“你回来了”。

叶山笑道：“学院通知我参加会议，我不得不回来”。

“我还以为你真的退学了”。

忧芦微笑坐下，取出一壶酒：“我跟师尊学习酿酒术，这是我目前酿得最好的一壶酒，你尝尝”。

接过酒壶，饮了一口：“味道甘美，清怡芳香，有什么名字？”

“芦花酒”。

“名字简约，与酒味很契合，不错”。

寒暄几句，聊些趣事，笑语欢声。

半晌，气氛渐渐归于平淡。

“你会参军吗？”

“会”。

对于朋友的答案，忧芦已然预料，微微点头。

“你呢，汤师傅会不会离开不法界，你会随他一起走吗？”

“会”。

“汤师傅会去哪，是去地府还是离开冥界？”

叶山知晓老汤的底细，那老家伙断然不会轻易卷入这场无谓的战争；在浩劫席卷不法界之前，他就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我是说，我也会加入军营，做一名医仙”。

叶山心弦一震，面容渐显凝重，沉闷几秒，责道：“你瞎凑什么热闹？”

“我是圣魔院的生灵，我有义务为不法界出一份力”，忧芦平静道。

“你一个地仙，上了前线，绝难自保；汤师傅允许吗？”

“师尊尊重我的选择，没有反对”。

“这老家伙”，叶山不悦暗骂。

忧芦微笑道：“这样，我也就能和你并肩作战了”。

叶山偏头看她，轻风微拂，秀发飘散在风里，美丽而温柔。

微垂首，轻叹道：“你的想法让我感到很沉重，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而做这种决定，因为我配不上你的好”。

“你想多了，加入军营是我自己的决定，并非因为你”。

“即使这样，我也不希望你参军；你一个弱女子，除了会读两本开心书之外，啥都不会，上了战场必然白白送命”。

受到责备，忧芦微笑道：“我还会酿酒啊”。

“说句实在话，这壶酒没啥特点，就像清水一样，倒不如说就是清水”。

“师尊酿制的桃花酒也是这样，味道十分清淡。我仿效秘方，将桃花改成了芦花，滋味和效用相差无几”。

“既然相差无几，为什么要改？”

“师尊告诉我，桃花酒原本是小世界一个凡人酿制的美酒，只给师尊和有情人饮用。我喜欢芦花，所以采用芦花为酿材”，忧芦清澈的目光望向远方，轻声道。

壶中酒味飘散，嗅入心间，却又被言语挑得微醉，叶山轻叹道：“喝了你的酒，又听见你说这些话，我就更不希望你上前线了”。

忧芦取过对方手里的酒壶，自饮一口，酒液溢出嘴角，滴落衣襟：“我决定做一名医疗师和我喜欢你，是两件事。如果今后好运还能相见，再续这些缘份吧”。

将酒壶赠给叶山，里面尚有半壶酒液，权当是朋友间的一份纪念品。

忧芦起身，跟随汹涌的学生队伍归往住宿区，安静待命。

叶山独坐石阶，看着广场上茫茫学生彼此互道别离、相拥而泣......

这番场景，就像是毕业班的学子们临别时的诉衷肠。随着时间流逝，偌大的广场也终究变得空荡起来。

叶山独饮花酒，味道略苦，的确与地狱中的故人描述的“桃花酒”有些相似。

然而时代的洪流终究不太妙，自己真正能够接受的女伴，仅存于梦中，那位在太皇宫梦境里出现，并为自己诞下一双儿女的皇后。

此生三十几岁的年龄，本该意气风发，但叶山却如沧桑老人，将这些红尘竭力勘破，以免拖累自己，也连累了她们......

“同学，时辰不早了，快回宿舍待命”，有位白发苍苍的老羊仙催促道。

叶山将美酒痛饮而尽，收好酒壶；起身往“清耀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