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葵与苏亦松埋伏在苏府的后门。

两人手中，一人握着一瓶儿兑好了的辣椒水，小葵还文绉绉地为其命名为“瞎眼水”。

苏亦松听到小葵取这名字，下意识咂了咂舌，

“若不是娘亲那日提起，我都不知柳姑有个女儿...”

男子的声音压得极低，低沉之中略带几分嘶哑，小葵听着只觉得这声音好听得紧。

“我娘不曾成婚，至于我...大概也是个意外罢...”

小葵轻声回答，

娘生她的时候，不过十六岁，与她现下一般大，还是个半大的姑娘便成了妈。

后来，因缘巧合，与齐姨娘相遇此后的二十来年便一直跟在齐姨娘的身边，而她也在齐姨娘的安排之下住在乡下的庄子里。

吃饱暖穿，安逸喜乐。

“你没有爹爹？”

苏亦松反问道。

这位柳姑虽然是陪在娘亲身边最长且最得力的一位，但是有关其背后的故事，苏亦松当真是一无所知。

努力回忆起来，这位柳姑的面相极为和善，生了一双好看的杏仁眼。

细看眼前的小葵，那眸子与其娘亲倒是生得极像。

“是。”

“我没有爹爹，记得懂事后，我看到旁的孩子都有爹爹，我便也问过娘亲一次，也只有那么一次。”

小葵望着月亮出神，面上笼罩着几分淡淡的感伤。

“那一次，娘亲只说我爹爹早就死了，后来我便再也没问过了，”

“想来，这样的伤心事，娘亲也是不愿再提了。”

听到小葵低落的声音，苏亦松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这张嘴实在坏事儿，怎的专挑人家的伤心事询问。

苏亦松与小葵不由得沉默起来，良久不曾再开口。

思量再三，苏亦松的声音飘来，

“我的爹爹倒是活着，但这有与没有也没什么分别。”

小葵侧眼，认真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男子。

男子的侧脸上有草木的影子，鼻梁高挺，棱角分明，在这月光的加持之下显得沉郁又宁静。

她虽来苏府不久，但先前却没少听娘亲在背后骂这位苏尚书以及苏夫人。

她知道，齐姨娘与三公子在苏家实在是受了不少委屈。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往后姨娘和公子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的。”

苏亦松回眸看向开口发出此言的女子。

四目相对之下，他从小葵的眼中看到了明亮，这份明亮是对她方才言语的笃定，更有几分对未来的期盼。

这个明眸善睐，身上带着十足精气神的女子， 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心中舒服，仿佛能感受到勃勃生机。

世人大多喜欢用花儿来形容女子。

苏亦松望着眼前女子，却觉得她好似一株小草。

春来，她便绿得醉人，让人一看便心生希望。

秋来，她便悄悄蓄力，待来年春风吹又生。

苏亦松看着小葵出神，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跟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人影正在往后门移动。

人，来了。

苏亦松不由得紧张起来，他手中紧紧抓着那事先灌好了的辣椒水，浑身紧绷，伺机而动。

小葵亦是平齐凝神，在心中默默的数着。

一步...两步...三步...

那人影迅速移动，待离这后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苏亦松闪身而出，

苏亦松的突然出现令准备逃离的苏亦柏惊讶万分。

“二哥哥，现下这个夜深露重的，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看着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门，想想已经等在门口的车马，苏亦柏深知，现下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让开。”

“今日谁人都是拦不住....”

苏亦柏第一句还像模像样，挺威风。

但到了第二句，其话还未说完，便被小葵一挥手将那辣椒水迎面洒了一脸。

顷刻间，惨叫声不绝于耳，苏亦柏双手捂面，惊叫连连。

苏亦松与小葵交换了个眼色，二人眼中不约而同流露出一抹狡黠。

“配合默契。”

小葵拍了拍手，很是满足。

“手疾眼快。”

苏亦松回应道。

嘴上这般回应，但他的心中却另有他想。

所谓的“配合默契”可还有另一种说法，那便是“心有灵犀”...

苏亦松命人拿来麻绳，将苏亦柏利落地捆了起来。

待天色一亮，官府的人还未到，但是苏亦柏夫人的娘家便先来人了。

现下，一家之主尚在病榻，家中一片乱象，两个嫡出的儿子，一个被赶了出去，一个则是要被流放。

能当家作主的，唯有苏亦松一人了。

苏亦松客客气气地将人请进了正厅，无论是礼数还是规矩，妥帖得让人挑不出错来。

听闻来意后，苏亦松仔细思量了片刻。

眼光一移，瞥见了角落之中的二嫂，女子的眼神迸发出期盼与希望。

这样的神情，他先前从未在二嫂的面上看见。

女子可怜，进了苏家的女子更是可怜。

自家娘亲以及两位妹妹的一生，便已是这般身不由己，无从选择。

趁着现下可以，他能救一个是一个。

“我父病重，嫡母亦是在庄子之中养身子，今日双亲不在，可眼下这事拖不得。”

苏亦松淡淡开口。

“现下，苏家是我当，主意便也得我定。”

目光扫视了一周，在座众人的面上申请迥异，极为复杂。

而那躲在角落中的女子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合离书何在？”

“双方速速压了手印，莫不要在这儿浪费时辰...”

听到苏亦松这般言语，角落中的女子暗暗松了一口气。

今日，倒是比她想得更为简单，干净且利落。

不过一刻钟，苏亦柏便被押了上来，在那和离书上按下了手印。

女子那边更是不必多说，她在按手印的时候，指间微微有些发抖。

五年的青春以及眼前的一纸合离书。

虽，耽误了五年，但好在余生漫长，以后她终于自由了...

身体自由，心灵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