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祁突如其来的话语惹得苏青妩一愣，她唇间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圣上怎突然这般问？”

苏青妩微笑着开口，眉眼之间闪过几分不自然的神色。

夫君...

她在心中默默念道。

说实在的，她心中尚且不明夫君的含义。

或许，是这一生能无条件信任且依靠的人？

或许，是彼此扶持风雨同行的伴侣与盟友？

又或许是能够相看不厌，久处亦怦然的心上人？

苏青妩心中含糊，自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说不上来为什么，有时候我觉得与你之间亲近得宛若一人，但有时候却又觉得你我总是隔着距离。”

华云祁看着苏青妩，认真地开口说道。

此时，他用了“我”而非“朕”。

听着华云祁的话，苏青妩反复回味。

她微微垂下眼眸，陷入了思量之中。

若是说半点没动心，那是假的，眼前之人待她的不一样，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装作看不见的。

耳鬓厮磨，度过三餐四季，

一道说笑，

一道背后说人，他说前朝臣子，她论后宫嫔妃。

……

想到这里，苏青妩险些冲动，

但，残存的理智却仍在时刻提醒着苏青妩。

他是帝王，是这天下最无法一心一意之人。

良久，苏青妩方才开口，

“臣妾与圣上都有三个孩儿了，若是不当您是夫君，这三个孩儿怎么说？”

苏青妩抬眼，笑着看向华云祁。

伴着摇曳的烛火，苏青妩的月眸之中依稀带着几分光亮。

华云祁注视了女子良久，并未言语。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所问，

在她内心之中可是觉得夫君这词太重？他担不起？

各自洗漱后便安寝了，苏青妩背过身子，华云祁从其身后将其抱在怀里。

好似有一股不可言说的默契，今夜两人并未像从前一般谈心夜聊。

女子均匀的呼吸声传到耳边，华云祁在夜色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是矛盾的。

有母妃为前车之鉴，华云祁心中是不愿爱亦不敢爱的。

百无一用是深情，遥想当初，母妃待父皇一往情深，但最后依然逃不过被辜负的结局。

身在皇位，身处在这权利的制高点，他便不能再奢求真心。

想到这里，华云祁心底深处浮现起几分落寞之情。

他轻轻抚摸着身边女子的丝滑如墨色锦缎一般的长发，

回想起来方才提及秋月与李青山婚事的时候，

他分明看见了苏青妩眼中的羡慕与向往，虽然一闪而过，但他仍旧捕捉到了。

次日，苏青妩起身的时候，华云祁已经去上早朝了。

秋月侍奉着苏青妩起身，随即洗漱更衣。

坐在妆台前，苏青妩看见一串珠串静静躺在妆奁之上。

这一抹阳绿色，苏青妩再熟悉不过了。

这珠串是华云祁的心爱之物，曾经听他提及过，这珠串亦是温太后生前的心头好。

苏青妩将珠串轻轻拿起，珠串下头压着一字条。

打开一看，只有短短一句诗，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苏青妩心中百转千回，昨日的种种近在眼前，

男子的沉默不言的模样在脑海之中盘桓，

原本睡前，她还在想着，可是自己的话触怒了天颜，

她甚至在心里头默默盘算了一番自己现有的家底银钱...

苏青妩想着，面上绽放了一朵比桃花更为娇艳的笑容。

如此看来，竟是她太过算计了。

心中豁达，面色晴朗，她将那华云祁留下的珠串一圈圈缠绕在左手手腕之上。

苏青妩简单收拾了一番，用过了早膳，随即便站在青鸾宫的院子中，

宸儿与姩姩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小木铲，欢快地挖着土。

迎着光，能看到泥土扬起来的尘，

宸儿与姩姩银铃般的笑声传到苏青妩的耳中，

看着孩子的笑脸，苏青妩也被感染着，跟着一道笑着。

生在帝王家的孩子，生下来便带着光环。

只是，这光环是荣耀亦是枷锁，无论是宸儿又或是姩姩，待其长大了，肩膀上担负着其无法回避的责任。

听说，大皇子那边，和妃已经在教其认字了。

为了这，和妃还专门命匠人打了一套适合大皇子身高的案桌与椅子。

两岁半的孩子，日日都要坐在那小案桌上学上两个时辰，从晨起一直到用午膳。

想到这里，苏青妩又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儿女。

翻沙子，捞鱼，追猫，拔草...

宸儿还好些，静下来的时候能看看小儿书。

但这姩姩，却是一分钟都消停不下来。

近来，这小家伙对苏青妩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以及各样的手串钗镮无比感兴趣。

连着三日了，

或是将胭脂打碎了，

或是自己用眉黛将自己化成了个小黑脸，

又或是戴着苏青妩的珍珠项链耀武扬威，逢人必问，

“姩姩好看吗？”

相对比起和妃的育儿，苏青妩觉得还是快乐最重要。

毕竟，人间疾苦，不可免俗。

待长大了，有的是苦恼烦忧。

能享受纯粹快乐的时候，她这个当母亲的为何要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