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没有打断拍摄的习惯，即使是有错误，也要等到这一条戏结束后再说。

开门红啊。

这么精彩的表演，第一条戏稳过。

“两位影帝入戏好快啊，感觉根本不需要去找状态。”

“这一条戏确实是很精彩。这就是顶级演员之间的对局，精彩。”

“对于优秀的演员来说，一天过上几十页的剧本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回算是长见识。”

表演继续。

沈清双手环抱在胸前，依旧十分认真。

他保持那一个状态已经很久很久了。

……

段小楼伸手一指程蝶衣，露齿而笑。

“错了，你 又错了。”

程蝶衣并没有迟疑，而像是被惊醒了似的。一瞬之间伤怀万千，像是在喃喃吟道。

“我本是男儿郎， 又不是女娇娥。”

段小楼心直口快，直接开口道

“是呀， 认命了不是。”

“蝶衣呀，你这一辈子，亏就亏在把戏当了真了。人戏不分这句话是当不得真的。你程蝶衣还是程蝶衣，你不是虞姬，到了了。”

“咱们还不就是这凡人胎子。师哥这句话，你说对不对?”

程蝶衣并没有否认，而是娇媚地笑着低声而语。

“来，我们再来。”

一瞬之间，虞姬与霸王的身影又在舞台上复活。

场地的灯光无比的逼仄，腔调又起，虞姬唱道： “大王， 快将宝剑赐予妾身！”

段小楼也再次将嗓子提了起来，霸王形象再次浮现。

“妃子，不，不……不可寻此见呐！”

虞姬不依不饶，依旧道：“大王， 快将宝剑赐予妾身！

“千万不可！”

幽蓝色的，只有一处微弱的的灯光照耀下的。

英雄与美人。

霸王与虞姬。

程蝶衣和段小楼。

两人之间的身影交错纠缠。

虞姬已经转成了哭腔。

“大王， 汉兵他他他， 杀进来了。”

霸王一怔。“在哪里?”

虞姬拔出了霸王身上的佩剑，霎时间，剑脊上面，寒光闪闪，幽蓝的光亮之下，寒意逼人。

下一瞬，一缕鲜血顺槽而下……

霸王蓦然回首，还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什么，只听见一声剑柄砰然坠地音。

段小楼迟疑，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爆发出来。

哀嚎肝肠寸断。

“蝶衣 ！蝶衣……”

两位演员动作止住，这一场戏到这里已经结束。

沈清并没有喊卡，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再来一遍。”

听到这句话时，两位演员相互对视一眼。

陈翊有一些不理解，因为他感觉这一条戏已经表演得足够好，没有再来一次的必要。

导演已经说了再来一遍，作为演员也应该有职业操守。没有多问，还是要听导演的话。

化妆师立刻冲到台上，为两位演员补妆，以便于下一场戏的开拍。

“这一条戏感觉一丁点的毛病都没有啊。”

“沈导演之所以让两个人重新来一遍，肯定有他的打算。”

“是不断施压，然后压榨演员，让他们发挥的更好。”

“我并不这样觉得，陈翊的表演已经很好了。”

“沈清导演拍电影很靠感觉，也许是希望两位演员多次表演，找到感觉最好的那一条吧。”

“不会沈清导演也是个大变态，让演员反反复复排上个几十遍，但最后使用的版本却是第一版，锻炼演员脾气的吧。”

“沈清导演原则性很强，我还是相信他肯定有他的想法。”

第一场戏表演结束后，御用摄影师叶君的头抬了起来看了沈清。

后者有些不满意，一个微微皱眉的表情和一个极其简单的手势。

叶君得知消息之后，点了点头，一针见血的说道。

“一号机的摄像头调一下。”

“改成低机位，一点角度都不要有，平拍！”

声音很小，气势十足。

什么叫做顶级的摄影师？

什么叫做顶级的配合？

这就是！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够做到心领神会。

叶君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这处镜头是有问题的。

一号机的拍摄竟然给到了一定的角度，让画面并不是平拍。

为什么要这样处理？

虞姬和霸王两位角色刚刚登场，这一段戏肯定是被精心的设计过的

开场，饰演霸王的段小楼踩着小碎步，处于弱势。而饰演虞姬的程蝶衣则有些镇定自若，看上去更有霸王的气魄，处于强势。

这是第一处反差。

使用了平拍镜头会让两个人的形象变得高大起来。但是因为拍摄场地的空间是狭小的，就会给演员一种很强的压迫。

就算是在平拍，两个人的形象无论怎样处理，也高大不起来。

这就是第二处反差。

一部优秀的电影作品，就是不能够放过任何一处小细节。

为什么霸王别姬能够成为后世的经典，那是因为陈凯歌的导演能力确实有。

把这部电影的每一个镜头拆解下来，才会知道这部电影为什么那么神。

摄影机的角度微微调好，而沈清也走上前去与两位演员说戏。

两位演员细细的听着，将导演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沈清将该说的话全部说完，再次坐回了导演椅上，再次盯着大屏幕里面的画面。

场记小吴飞快的敲下场地板，第二场戏即刻开拍！

第二场戏，两位演员依旧是毫无保留的奉献着自己的演技。

发挥稳定，李辰饰演的段小楼情感爆发是准确的。

一句“蝶衣”将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震慑住。

即使是一个错误都没有，沈清依旧让他们表演了第三遍。

刚到剧组的工作人员也在这一刻感受到，沈清导演到底是多么的严苛。

两位演员毫无怨言，表演了一次又一次。

电影的这一个开场，来来回回拍摄了许多。

不仅仅是台上的演员感到了疲惫，工作人员也有一些精疲力尽。

这一场戏在拍摄到第十六遍的时候，沈清终于说出了那一句万众期待的——

“这一条戏过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表情虽没有任何变化，但听到“这一条戏过了”时，内心之中还是无形呐喊了一声。

爽。

沈清的严苛要求告知了所有人。

好作品，就是这样一点点磨出来的。

沈清之所以能够得到那么多的称赞，那是因为付出了那么多的汗水。

同样，一直对沈清充满着神往的工作人员也不得不敬佩。

沈清太努力了。

剧组的其他人员是有休息和调整的时间的。

包括演员，在表演到一定程度时，导演也会让他们进行调整。

可是在剧组之中，唯一一个不能停歇的人就是沈清。

只要他踏入剧组的场地之中，工作就已经无形的开始了。

别人休息的时候，他仍旧要研究屏幕上的画面。

李辰和陈翊来来回回演了多遍，终于过了这一条戏，心中也是无比的畅快。

就在二人坐在场地里喝水聊上一场戏时，却发现沈清仍旧盯着荧屏，眉头微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沈清导演不休息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李辰认真思索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