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们也陆陆续续地见到了一些被赶出城的人，最多是一些皮外伤，可这俩人，显然不是那么回事，看这样子，伤得可不轻啊！

众人隐隐有些担忧，这俩人该不会是惹到了什么人吧？万一被人追责，连累到他们了可咋办？

这么想着众人便纷纷开口跟村长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自己的担忧。

吴成仁也是无奈，此刻颇有些进退两难。

不管吧，到底是他的村民，这么多人看着，他能表现得那么冷血无情吗？管吧，若如村民所说，让他们受到牵连，怕是更难办。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对众人道：“就让人先在这里待着吧，看他们的伤势，也不知能不能扛过去，我已经做到了我该做的，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村民这才不说话了，紧接着就开始八卦这俩人到底是咋了。

有知情的人立刻小声道：“听刚刚押着这俩人送出门的衙役说呀，这俩人胆大包天，骗了起义军首领的小舅子，让人给识破了，给剁了几根手指，打了一百大板扔出来了。”

“真是活该，这两口子平日里看着就觉得阴森森的，脾气古怪得紧，没想到竟是这种人，真丢脸！”

“是啊，还是咱们村的呢，你说万一哪天我们的东西被偷了，那可糟心透了！”

吴成仁听得眉头一皱，本来还想着让人给送点热水，别真死了，这下索性一甩袖子，彻底不管了。

这一举动，也直接导致第二天一早，众人看到了两具冰凉的尸体。

吴成仁看着天边泛起的微光，心里不知该作何感想。

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成日宿在荒郊野外，很多人前一日还说着话，第二天醒来就被冻死在了原地。

很多人感染了伤寒，一个传染一个，队伍里的人也越来越少。

几百号村民，到这儿仅剩下几十个人了。

这世道，就是吃人的世道啊！

眼泪含在眼眶里，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模模糊糊地，看到远处一个骑着马的士兵越来越近，手里拿着张告示一样的东西，边走边挥舞着，大喊着什么。

等离得近了，吴成仁就听到对方在喊着：“所有流民听着，平阳府已被瑾王收复，现接受流民入城，拿着你们的户籍和路引，赶紧往平阳府去吧！”

吴成仁听清对方的话之后，颤抖着手，眼泪终是滴落了下来。

流民当中听懂了对方传达的意思的，便跟身边的人口口相传下去，紧接着，路边便跪倒了一大片，嘴里不断呼喊着：“瑾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吴成仁跟着跪在人群当中，这回落下的不再是悲悯绝望的眼泪，而是对未来有了盼头喜极而泣的高兴的眼泪。

——

上京，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

顾烨烁坐在皇位上，接受百官朝贺。

这是他出孝的第一个生辰，自是相比以往朴素了些。

看着跪倒一地的百官，顾烨烁淡淡地说了一句平身。

“圣上，臣有本奏！”右相赵茂典颤颤巍巍的出列跪在御前。

身边的大将军陆卿安见状赶紧在赵茂典耳边压低了声音劝道：“今儿是圣上的生辰，你可别乱来！”

赵茂典一意孤行，不为所动：“圣上，老臣有罪啊！”

周围人纷纷气结，暗骂这老不死的偏生要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搞事。

“哦？不知老丞相何罪之有啊？”顾烨烁看着前方之人，眼神晦涩不明。

“圣上，内乱加上连接不断的天灾，导致民不聊生，叛军未平，灾祸四起，外头已是哀鸿遍野，可有些人为了一己私利，封锁消息，流民都被阻挡在城外，他们无视百姓死活，这是在毁陛下的根基，毁我大邺朝的根基，实在是罪该万死啊！”

顾烨烁扫视下方一眼，语气淡淡道：“是吗？谁来告诉朕，右相所言是否属实？”

“圣上容禀！”陆卿安咬牙站出来，“右相所言，皆属实！”

此言一出，朝堂上安静如鸡。

其实这些情况谁不知道呢，类似的奏折满天飞，可是却无人敢触这个霉头。没见上回敢这么直谏的尚书已经告老还乡病死在回乡途中了吗？

顾烨烁语气沉沉：“看来右相有好法子。”

赵茂典低垂着眉眼：“回禀陛下，几位皇子已经前往各封地平乱，但是收效甚微，臣认为，怕是出了什么岔子，还请陛下明察。”

“好哇！右相这是在嫌朕的儿子无能？朕记得右相之子从小习武，在京中颇有才名，那朕就下旨派你儿子去平叛叛军如何呀？”

“陛下息怒，荣儿尚年幼，都是些虚名，不值一提，恐无法担当此任！”赵茂典急了。

顾烨烁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17岁不小了，朕的几位皇子也尚且年幼呢！犹记得陆大将军上战场那年才14岁，难不成一辈不如一辈了吗？”说着召来大太监明德，“给朕拟旨，命赵荣即日启程！”

说完就起身袖子一甩，带着宫女太监离开了，徒留跪了一地的众大臣。

——

右相府。

赵茂典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有些懊恼今日的鲁莽。

早知陛下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他都想着，如果实在不行，他便是舍了这身老命又如何，能为百姓争取到一丝喘息的机会也是好的，否则，国将不国，他们还有何生存的余地！

谁知还不等他提出来，陛下便已经下旨。

依着陛下的性子，此事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右相夫人在一旁抹着泪：“都怪你，荣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现在外面那么乱，就这么放他出去，这是要我的命啊！”

赵荣一脸平静，安慰道：“母亲，此行虽凶险，却也是我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好男儿该志在四方，还请母亲莫要担忧，儿子会平安归来的。”

说着看向一旁的赵灵儿：“还望小妹替我照顾好双亲。”

赵灵儿看着哥哥：“还请兄长放心！”

赵荣跪在堂前，认认真真磕了头，然后毅然转身。

赵茂典喊住已经转身的儿子：“儿啊！保重！记住为父跟你交代的。”

赵荣重重点头：“儿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