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就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从头冷到了底。

他不甘心。

“为什么？”

宋惜白叹息一声。

“殿下，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是太子，不管是现在，还是日后，你都要为大局考虑。你说你喜欢我，不过是一时的。我想要的夫君，必须只有我一人，身心皆是，再无其他女人。就算你再喜欢我，能为了我放弃其他女人吗？你会遣散后宫吗？”

太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只许一人？

这怎么可能？

宋惜白摊了摊手。

“你看，我只不过这么一说，殿下你就无法接受。哪怕你现在因一时的头脑发热同意了，往后几十年，你也不可能做到的。”

要说宋惜白对太子一点感觉都没有，也不是。

太子又是送首饰、衣服，又是送花，还安排这一出，换了谁都会感动啊！

可就算宋惜白说的那样，这不过是一时而已。

作为男权社会的男人，尤其还是最权力顶端的人，太子怎么都不可能接受她那种一夫一妻制的念头。

假如自己同意了，回到东宫要面对太子那些妻妾们，陷入那种吃醋、争宠的环境，想想都不寒而栗。

就算自己能做到保持本心，不去害别人，可如果有了孩子呢？

宋惜白不敢深思下去。

太子眼中的光芒渐渐褪去，用一种，好像第一天才认识她的眼神，看着宋惜白。

“你要知道，你的要求，不可能实现。古往今来，就没有只娶一人的太子或者皇帝。就算寻常士大夫，也多是妻妾成群。”

宋惜白认真地点着头：“对啊！所以，我并不求殿下能做到。”

太子头痛。

“那你今后打算如何？出宫？然后呢？找个寻常男人嫁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是咬着牙的。

“嫁不嫁人，我不强求，如果能遇到合适的，那就在一起，如果遇不到，那就不嫁，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宋惜白说的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以我的医术，怎么着也饿不死。等我爹和哥哥们回来，我们可以回老家，开家医馆，也足够了。”

太子沉默良久：“你就没想过，等你老了呢？百年之后呢？香火祭祀呢？”

宋惜白想说我在乎什么香火，死就死了，谁还管死后的事？但这话怕是会吓到太子这个古代人。

所以，宋惜白思索了一下后回道。

“有足够的银子，请下人照顾生活，老了也不怕。再说了，我两个哥哥呢！以后侄子侄女肯定不少，我也不用担心死后香火问题。”

太子扯了扯嘴角。

“谁家会让未出嫁的姑娘埋进祖坟！”

宋惜白瞟了他一眼。

“殿下可以出去多看看，寻常百姓家的生活，和皇家很不一样的。我家也不是什么勋贵世家，我家祖坟里埋什么人，还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殿下或许不明白，我爹一辈子只有我娘一个，哪怕她去世好多年，也没有续娶的念头过。我两个哥哥也都没有纳妾。我想要一个一心一意的夫君，不算过分吧？”

“你瞧丁家，也并没有纳妾。寻常百姓家，多的是如此这般。当然了，我和太子殿下您的情况不一样，殿下已经娶妻，也不可能废了太子妃，所以你我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宋惜白的语气格外坚定。

太子感到无比挫败。

在这之前，他设想过宋惜白的各种反应，可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废了太子妃？

这不可能。

先不提其他，就说太子妃这么多年来，并无大的差错，他就不可能休了她。

太子妃是未来国母，关系极大，不是他自己能定的，也不是他一句话就能废的。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岌岌可危，需要赵家的支持。

太子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最后都归于沉默。

半晌后，外头传来了丁香的喊声。

“可以吃饭啦！”

宋惜白率先回过神来，朝太子鞠了个躬说道。

“今日之事，还是要谢谢殿下，买房子的银子，以后我会还给殿下的。”

太子闷闷的：“不必了，孤还不缺这点银子。”

“一码归一码，我不想欠殿下什么。”

说着，宋惜白走出了厢房。

太子更郁闷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正屋，丁家人拉着他们俩坐到了主位上。

“还没到年三十，咱们这就算提前过年了。”丁婶子笑吟吟地给宋惜白加了个肉丸子，“这是按你的法子做的，加了马蹄，快尝尝。”

宋惜白笑着说了声谢谢，吃了两口后连连夸赞。

“婶子这做饭手艺太好了，都能开酒楼了。”

丁婶子哈哈笑了起来。

“你还别说，前几年医馆生意不好时，我还真想过去摆摊卖吃食呢！不过被你叔拦住了，他怕我出去被人欺负，就说叫我在家里做好，他挑着出去卖。”

丁婶子说起这事儿来，忍不住一个劲儿地笑。

“你叔那性子，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还出门做生意呢？被我笑话了好久。”

一旁的丁叔脸皮微微涨红，扯了她一把。

“吃饭就吃饭，说这些做什么？”

丁婶子哼了一声，转身扭着他腰上的肉。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

丁叔疼得直吸气：“这还有外人呢！”

丁婶子“哎呀”了一声，这才想起来还有太子在呢。

“叫殿下看笑话了。”

谁知，太子摆了摆手，看着两人，若有所思。

所以，惜惜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夫妻生活？

他把自己代入了丁叔一下，想象着宋惜白对自己笑，不知怎么的，心底泛起了丝丝异样情愫。

这感觉……也不错啊！

就是捏肉的时候，别下手那么重就好了。

太子看着宋惜白和丁家人相处的样子，轻松自在，一点都不像在东宫那般有礼。

然后，太子又想到了自己和太子妃平时的相处，继而又回想起从前母后和父皇之间，都是客套有礼，却没有这般自在亲昵的。

这就是寻常夫妻相处的样子吗？

太子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