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自从归一门成立了阵法峰已经过去了五年。

这五年的时间言卿正都没有再去苗境里。

而天一门的古长老在一年前渡劫的时候，不幸遇难，成为近些年渡劫者中少有的失败者。

这事儿让百里西一花了很长时间费心消除不利影响，身心俱疲。

鬼刀门一切早已步入正轨，只是作为门主的古夏最近频频往归一门跑。

他与楚幽幽私下已经情投意合，只是最近在闹别扭。

因为言卿正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明里暗里把楚幽幽当成接班人之一培养了。

楚幽幽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她打从心眼儿里认同归一门的理念，也对于归一门的发展有很多的想法，她想即便自己做不成掌门也要成为辅佐掌门的长老。

如果想要跟古夏结成道侣，势必得有一人放弃自己的门派，很显然，他们两个人都不想放弃。

古夏觉得楚幽幽应该嫁到鬼刀门去，毕竟自己已经成为了门主，而楚幽幽只是候选人之一而已。

为了这件事，两人互不相让，都坚持己见。

所以尽管古夏三天两头就来，但两人还是无法达成一致。

宝公子很苦恼，劝谁放弃都不对。

后来烦了，干脆让他们都放弃，都放弃这段感情。

楚幽幽抿了抿嘴，没吭声。

古夏死死的盯着楚幽幽，期望她开口说一句不肯放弃，却见她不仅没开口，反而闭上了眼睛，似乎就此接受了这个提议。

他也来了火气，虽说寻常男子在感情中总是主动的一方，但总要有些回应才能继续下去。而今既然对方已经放弃了自己，说明在她心目中自己还比不上一个虚无缥缈的掌门之位！

古夏也有自己的骄傲，而且他必须要顾及鬼刀门的脸面，死皮赖脸这种事儿，他不能做，绝不能做！

古夏拂袖离去，楚幽幽倔强的不肯掉下眼泪，冲宝公子轻轻一礼，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故意挺直的脊背，宝公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回去找到纳兰如影，唉声叹气的问她这种事情该怎么解决。

纳兰如影听了久久没有回话，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是自然的，但若是为此就要牺牲自己一生的梦想，这……谁能甘愿？

她与宝公子日久生情，感情甚笃，她可以为了宝公子去死，但却不能为了他而放弃炼器！

不是生命太轻可以轻易放弃，而是梦想比生命更重要，对纳兰如影来说，不仅是她一个人的梦想，还凝聚了池长老毕生的心血和归一门的倾力付出！

命是她自己的，但梦想却不是。

对古夏来说同样如此，鬼刀门不仅是他的责任，更是洪进的殷殷嘱托，是数万弟子的栖身之所，他怎么能轻易放弃！

很多时候，事难两全。

这种难题只能交给时间，备受煎熬的两个人，只能熬过去，彻底分开，或者有一方熬不下去了，妥协。

不论什么样的的选择，总会有一个人会痛苦。

“别管了，谁都不能替他们做决定。”纳兰如影说道。

宝公子完全不能体会纳兰如影现在的心情，他摇摇头放弃了：“好吧，听你的。”

过了半晌，纳兰如影发觉他还是闷闷不乐，便问：“还在为他们伤神吗？”

宝公子却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未来很……不乐观。”

“这话怎么说？”归一门的前途无量，这可是普天之下所有修者的共识，宝公子这话好没有道理。

“如影，你说……”宝公子迟疑一下，才问：“你说我们修者修炼、飞升，对这个世界有什么好处？”

“好处？应该……就是给其他修者信心吧。”

宝公子无奈的笑了笑，道：“果然吧，其实修者对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贡献，反而为了修炼提升境界而一直在掠夺这个世界的资源、灵气。事后自己渡劫飞升了，拍拍屁股走人！”

“呃……不然呢？”纳兰如影一时没明白他在别扭什么。

宝公子没说话，他也在想，一直在想，自己怎么突然就开始悲天悯人了，任何一个修者都不会去在意这些，他们只想着飞升。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在意这些了呢？

可能是楚幽幽和古夏的感情纠葛，让他忽然想到了“牺牲”、“奉献”这两个词，想到了感情纠葛之外的大局。

楚幽幽或者古夏，他们若是真的想在一起，必定有一方要牺牲自己的梦想。

可他们但凡牺牲，还能得到一份感情，至少牺牲还有意义。

那这个世界呢？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灵呢？他们的世界原本有充裕的灵气，丰富的资源，可是修者的存在直接开启了疯狂的掠夺，他们的境界倒是不断的提高了，可这个世界得到了什么？

没有悉心的维护与灵气资源的补充，这个世界再多的灵气再多的资源迟早也会有被用尽的一天。

未来这里会变成什么样？

跟苗境中的人熟悉之后，偶尔会听他们说起过，那些被耗尽资源的地方，灵气枯竭，寸草不生。

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处死地，再没有人会关心，那里的生灵最终生生的被迫灭绝。

仙界下面多的是这样的下界，亿万下界，有千万个死界，他们也不会在意。

可是宝公子生在这里，对这里有着很深的感情，他不希望亿万生灵因为修者的自私和毫无节制的索取而灭绝。

这话由一个修者说出来，多少有些讽刺。

所以宝公子有口难言，只能自己们在心里。

也只有对纳兰如影，他才会偶尔说出几句心里话。

“你知道什么是‘死界’吗？”他问。

“死界？”纳兰如影怔了怔，略一思索就忽然明白了宝公子在说什么，换句话说，他在担心什么。

“是，你知道吗？”

“知道。”纳兰如影在他身边坐下，头靠在他的肩头，道：“所以呢，你怕这里也会变成一个‘死界’？”

宝公子迟疑一下，点点头。

纳兰如影深吸一口气，反问：“怕，能改变什么吗？”

宝公子蹙了下眉头，闷声道：“不能。”

“是呀，我们虽然在凡人眼中无所不能，飞天遁地，长生不老，但其实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其实很渺小。”

“嗯。”

“所以我觉得吧，有很多事情你想不通的，可以看看我表姐他们夫妻的做法，或许你就会想通了。”

“他们？他们什么做法？哪方面？”宝公子专注起来，脑海中不断的闪过言卿正与容澈的行为举止，呃……想不出来有什么能令自己想通的特别的事迹。

纳兰如影长叹一声：“看吧，所有人都忽略了吧。”

“到底是什么？”宝公子被勾起了好奇心。

“你想想，表姐夫是魔修吧，表姐呢？”

“他们俩……仙魔之别……”宝公子好像明白一点儿了。

“是呀，仙魔之别……”纳兰如影声音低沉下来，“有时候我都不敢去看表姐，生怕自己的心疼让她看出来……”

“他们……他们看起来太正常了，以至于我们都忘记了他们两个人的未来……都不知道存在不存在！”宝公子上前把纳兰如影拥在怀中，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属于这个女子独特的香气，不由自主的想到同样感情至深的言卿正夫妻，面对渺茫的未来，他们怎么还能如此淡定？

两个人的确在各自为了能在一起奋斗着、努力着，却仍在做着各自身份所承担的任务。

他们不在意吗？当然不是，他们只是知道焦虑不能做出任何改变，与其被这些事牵住了所有的精力，不如该做什么做什么，先活在当下，再去筹谋未来。

“是我……不该想吗？”他怀疑自己了。

“不，思想也代表着高度，你想到这些证明你真的是个悲天悯人、高尚的人！”纳兰如影自然肯定的说，“只是我们现在人微言轻，也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阻止别人修炼。想要解决这个隐患，必须由上至下，所以，我们至少要强大到可以插手这种层面的事务的程度才可以。”

“那需要什么级别啊！”宝公子不由得自嘲笑着：“能不能成功飞升都说不准呢！”

“我想，至少需要仙王级别吧，我看苗皇就挺厉害的。”纳兰如影却还笑着，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才回答道。

“仙王……”宝公子觉得这也太遥不可及了。

纳兰如影耐心的开导他：“听说表姐还小的时候你就认识她了，那个时候你会想得到一个六岁的女孩子能够成为如今创立归一门的巅峰修者吗？”

“不会，完全不会想到。”宝公子坚定的摇头。

“那个时候你会想到，她会成为两个秘境的主人，还成为一个仙王阶别秘境的座上宾吗？”

“绝对不会！”

“所以啊，你觉得自己成为不了仙王？不敢想吗？”

“……”

“想不到，不敢想，不代表做不到！”纳兰如影很平静的说。

“真的……吗？”宝公子心里反而乱了。

“嗯！”

“哈哈！”宝公子忽然大笑起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保护纳兰如影，引导她做很多事，没想到在自己纠结困惑的时候，居然是这个看似没有什么主见、软弱单纯的女子，点醒了自己！

“未来我真的不能保证，但是我可以从现在开始，想想如何减轻对这个世界的伤害！”

“嗯！”纳兰如影又对着宝公子露出了崇拜的表情，这一次，宝公子在心悦的同时，对她更添了尊敬！

看着纳兰如影萌萌的样子，宝公子突然想到了一个或许可以称为两全其美的办法。

“如影，要不你去竞争掌门吧，这样，楚幽幽或许就不会那么执着了。”

“才不要！”纳兰如影却撅了嘴：“当掌门很累的，太费脑子了，还不如多用来想想炼器。”

宝公子心中阴霾尽散，大笑起来。

“我们不是采摘了无数的灵草么，要不……试试种植如何？”

“种灵草？应该需要好多年吧！也许要几百上千年呢！”纳兰如影瞪大了眼睛。

“是呀，不过，总得给之后的修者留下点儿任务吧！”

宝公子眼神逐渐坚定：是任务，也是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