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能当？”多月冷冷的声音虽轻，却瞬间让嘈杂的议事厅鸦雀无声。

方才说这话的长老因激动而涨红的脸瞬间褪色，他嗫嗫的往后退了两步，才道：“这……这不是打个比方么。”

“打个比方就能胡乱说的话，是不是下一次你就要说别说区区副掌门了，掌门你也当得？”多月却不买账，轻挑眉头追问道。

这话诛心，长老被吓得连连摆手，嘴里喊着不敢不敢。

多月往后靠了靠，仗着座位高了一截的优势俯视一圈众位长老，淡淡的说：“其实呢，今日也只是告诉你们一声，该准备什么准备什么，不是让你们在这里研究合不合理的。你们需要讨论的是，增设副掌门需要什么流程，定一下规矩！”

议事厅内如同被寒潮过境，众人僵硬的点头。

“至于百里西一愿不愿意……”多月冷笑一声，“或许等本座飞升之后，轮得到他说话，可现在、当下，还是本座做主！”

众多长老默默的低下头去，多月这些年的气势越来越强，而她可能是因为即将飞升了，脾气也是水涨船高啊。

本来想着百里西一这个掌门被分去了一些权力，未来可能……他们就能挺胸抬头了，谁知多月一眼看穿了他们的小心思，直言道：“今日本座在这个位置上，诸位如何做长老的，他日百里西一坐上了这个位置，你们也要一样，时刻认清自己的身份！”

长老们被她说的抬不起头来，忙不迭的表忠心，多月只是勾起一边的嘴角，浅笑而已，便已让他们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慢慢缩了回去。

“汤素霭能不能胜任副掌门一职，本座已然考察良久，诸位不需担忧，届时尽心辅佐就是。”

“掌门说的是。”众人齐齐应道。

而多月又说：“诸位的修为……多年停滞不前，却每年都享受着仅次于本座的供奉，也该……有些成果出来吧。今后呀，就把这重心往修炼上放一放，将来顺利飞升了，我们一同在仙界把酒言欢，共享长生，岂不是好过这几十年的蝇营狗苟？”

一番话说的长老们羞愧的低下了头，而多月还在继续：“即便是那天赋不足，飞升无望的，难道不想再天一门的历史上留下些印记？要么像池长老一样醉心钻研炼器，或者炼丹都行，要么好好培育弟子，他们成才了不也是你们的无上荣光么！”

长老们像一群学生一样，低着头正襟危坐听着多月的教训，气氛沉闷。

多月再度俯视全场，忍不住暗自叹气。

自己做天一门掌门这么多年来，虽说已经把天一门从腐化的边缘拉了回来，可是毕竟有些事情还是鞭长莫及，这些年她就发觉长老们之间人心浮动，尤其是她已经再度感应到飞升天劫之后，长老们仿佛春回大地一般，蠢蠢欲动，又开始有拉帮结派、争揽权力的迹象。她觉得很痛心，也很焦急，她不希望天一门再度被这些人掌控，所以对于性子有些软弱的百里西一十二个不放心。

汤素霭嘛，给这些长老的感觉是软绵，但是这些长老其实都看错了，汤素霭那不叫软绵，那叫有韧性！

而韧性却是百里西一缺失的特质，言卿正的这个建议真的好，让他们俩相互扶持……

而且汤素霭作为年轻弟子，虽然是一宫之主，但跟这些长老们比起来不论是资历还是实力地位，都不占优势，长老们可能甩都不会甩她。但若是把她提拔成为副掌门，地位在这些长老之上，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就算她仍然得对这些长老保持尊敬，但也有了位高一头的底气。

说什么百里西一会不会愿意，其实是他们自己不愿意吧。

看来他们自己心里也明白，百里西一的话，还是比较容易摆布的，但是加上汤素霭的话，他们就没有十足的把握了，毕竟汤素霭看着软绵绵的，却总能挡回她不情愿的一些要求。

多月看着他们心中一阵疲惫，暗自叹息。这些人享受着天下顶级的修炼资源，备受敬仰，却还是不知足也不上进，整日里算计计较得失，实在令人失望。

“好了，既然大家都没了意见，那么打铁趁热，把各宫宫主都叫来，让百里西一和汤素霭一起过来，一并交代了，时间不多了。”

多月不给这些长老们离开去安排谋划什么的机会，就把他们定在了椅子上。

众人心里苦却说不出来，听听多月那话，什么叫“没了意见”，那是没意见吗？那不是都被弹压了么！

可是多月对他们的数落也是让他们羞愧不已，一个个脸臊的不敢抬头，还能说什么？

想离开却没脸站起来，说什么？说自己尿急了吗？

掌门有令，各宫宫主哪个敢耽搁，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全部聚集在了议事厅。

多月故意让方才说自己也行的那位长老向大家宣布这个消息，顿时满场哗然。

可是这些宫主们却同长老们不同，他们不是天一门的第二梯队，他们上面不仅有掌门还有这些长老们，可能也是因为位置没有被捧得那么高，所以他们很能察言观色，看到长老们都认了，他们还咋呼什么，当出头鸟吗？

真正被吓到的反而是百里西一与汤素霭。

百里西一是因为知道前段时间自己的表现让多月不满意，没有通过最后的考验，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继任掌门的资格了，怎么……这就官宣了？

汤素霭更是懵圈儿，她一直觉得自己作为寒蟾宫宫主都不是那么优秀的，毕竟有师傅珠玉在前。可是……专门增设一个从未有过的门派二把手的位置，就轮到了自己？

她晃了晃，一度以为自己耳鸣眼花了。

汤素霭顿时觉得压力像排山倒海一样向自己挤压而来，她不由得打算向前迈进一步，跟师傅说说这话能不能收回去，她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先前进来的时候她就感觉长老们看她的眼神不善，她有些退缩。

可是多月直直的注视着她，让她突然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她仿佛读懂了多月的心，明白了多月这一番苦心，她忽然想到了一句话，父母对子女之爱，为之计深远。在多月眼中，天一门是被她给救活的，她把天一门这个存在当成了自己的子女，她要费尽心机让天一门走向辉煌，走得更远！

所以，在百里西一尚且不知所措的时候，在长老们摒心静气等待她失去分寸大惊失色的时候，在其他宫主们衡量利弊冷眼旁观的时候，她却心中一横，“扑通”一声跪下，直接向着多月行了跪拜之礼：“弟子汤素霭，谨遵掌门之名，愿就任副掌门一职，辅佐掌门，为天一门贡献终身！”

百里西一深受震撼，顿时觉得一股豪情冲了上来，自己还在前怕狼后怕虎的时候，汤师姐已经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于是他也跪下，一同发誓将守护天一门。

多月眼中对汤素霭的赞赏一闪而过，看向百里西一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百里西一虽然没有干脆利落的性子，但是好在他能分清善恶，一直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行，只要前方有人引路，他就能披荆斩棘！

她们二人，的确是个很好的组合。

至此，天一门增设副掌门一事尘埃落定。

事后摒弃众人，多月单独找百里西一与汤素霭谈话，她便明白了自己先前的看法没有错，百里西一压根没觉得汤素霭分了权，他甚至觉得压力减少了，有一个人跟他分担一个门派的管理，他是真的高兴。

多月又发现了百里西一一个优点，那就是不逞强。

或许他不是最优秀的那个，不能具备掌门应该有的魄力，但他善于接受好的意见，也从不自大的认为自己能够做好一切。

在他身上有知人善用的特点，而且他对自己也是如此，他有自知之明。

多月心中一松，露出笑脸，对二人郑重的说：“接下来有的忙，你们下去准备吧，两个月之后便是继任大典了。”

二人恭敬的应下便退了出去，多月却沉思良久。

她预感的飞升天劫就在两个半月之后了，她深吸一口气，走出议事厅看着仙境一般的天一门，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或许有飞升仙界的期待与紧张，也有对此地的眷恋与不舍，或许还有对百里西一与汤素霭的担忧之意，她其实很想看看这两个人的组合能不能延续天一门的辉煌，能不能弹压长老与宫主们明里暗里的动作。她其实很想看到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会不会让天一门陷入危险的境地。

心，很乱……

但是，只要抬头看向天空，多月又觉得体内仿佛充满了无数的力量，她，终于也要迎来这检验的时刻，百年坚持，百年修炼，终将是一飞冲天还是灰飞烟灭？

她不知道，不确定，但是，她有信心。

这时，她又想起了言卿正，这个弟子匆忙的赶回去，就是为了让池长老尽快赶制出来给自己专门炼制的护甲与飞剑！

就在得知多月再度感应飞升天劫之后，了解了她的状态后，言卿正就给池长老发了飞剑传书，这一切都被多月暗中看到了。

来到升仙台，多月甚至回想起了裴行在此地飞升的时候的每一个细节……

猛然抬头，她勾起自信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