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这次沉默比以往更加漫长。

两人周围弥漫着凝重与压抑的气氛，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那般阴云密布，令人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

不远处，坏掉的灯泡忽然亮起，照耀在两人身上，使光明驱散黑暗，但转瞬即逝。

灯泡发出最后一次闪耀，便彻底熄灭了。四周又陷入短暂的昏暗。

苏橙开口了："我的病是治不好的。"

"你在未来看到了这个结果吗？"

李观棋垂下脑袋，语气中透着失落，"可是，经过我们的测试...我们已经找到了能够排出你体内能量的方法。"

"要听从你们的安排？"苏橙嗤笑一声，歪了歪脑袋，用自嘲的口吻问道，"到时候，我体内没了能量，身体又恢复成孱弱的模样；天赋没了，能力消失殆尽，我又要一点点摸索，等待，练习。你说，体验了现在的能力，未来的潜力，就算身体治好了，我的心病能治得好吗？"

"可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啊。"

李观棋的声音很温和，像是在诱哄一个孩童，"我们所度过的每一个日常，本就是连续不断发生的奇迹。你看，我、学姐她们，都是因为奇迹才和你产生了关系。奇迹一直存在于你身边呀。"

"没有人可以说服我。"

苏橙摇摇头，语气坚定而平静，"我早就已经决定了，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用自己的方式度过仅剩不多的生命。这样，至少我离开的时候还像个穿越者。"

他站了起来，直视着李观棋的眼睛，发出最后的通牒："比赛当天我会回来。你替我转告一句，接下来，我会视你们为敌人。任何靠近我的人，我都不会手软。"

话音刚落，苏橙转身欲行，却被李观棋拉住了衣角。他下意识地一挥手，直接将她的手掌拍开。

"啪"。

清脆响亮，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

李观棋一声不吭，依旧用倔强的眼神看着苏橙。即便手背已经红红的，即便感到疼痛，她仍咬牙不肯退缩。

"我...我想帮你。"

李观棋的声音很小，但语气却无比坚定，"最起码，让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你能帮我什么？"苏橙转过身，发现她依旧攥着自己的衣角，那素白的小手被他刚才那一巴掌弄得泛红。

他叹了口气，语气略带无奈，"你根本帮不了我什么，我也不需要。"

"你先坐下，我能帮上忙的。"李观棋松开他的衣襟，轻轻拽了拽，示意他坐下。尽管有些疑虑，苏橙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你能帮我什么？"他皱眉问道。

"我可以..."

李观棋慢吞吞地变出一个小枕头，放在苏橙膝上，"让你好好休息一会儿。"

"我现在根本不需要休息。"苏橙看着膝上的枕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拿开吧。"

"不行。"李观棋固执地摇头，"医生说，如果你不注意休息，每天都保持兴奋状态，精神方面会出现严重问题的。"

"什么问题？"苏橙追问。

"会越来越暴躁。"李观棋说着，举起自己红肿的手背，"以前的你虽然也会不耐烦，但绝不会动手打人。可刚才，你却..."

望着她可怜兮兮举着手的模样，苏橙的脸色一僵，憋气再也绷不住了，李观棋散发的气味顿时一股脑钻入他的鼻腔。

"对不起，是我情绪失控了。"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担忧地问，"还疼吗？"

"不疼。"李观棋摇摇头，"看到你因为不休息而变得暴躁，我心里难受。”

她顿了顿，低声喃喃道："我知道自己很没用，只有这点小事能帮得上忙。所以，我希望你走之后能随身带着这个枕头。上面有我的气味，能让你的情绪稳定一些。"

苏橙愣了片刻，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他反握住李观棋的小手，轻轻为她吹了吹红肿的地方。唾沫星子落在她手背上，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皮肤恢复如初。

"你现在就休息一会儿吧。"

李观棋眨了眨眼，一脸天真地望着他，"就当是我们给你饯行。"

说完，她把枕头放在双腿上，往旁边靠了靠，并轻拍枕头，示意苏橙枕着。

"这算是...膝枕？"苏橙有些迟疑。他没想到，李观棋居然会主动提出这种事。

"不算。"

李观棋解释道，"这只是普通的枕头，这样摆放的话，你会睡得更舒服些。"

"那我要是睡了，你们会尊重我的意见吗？"苏橙追问。

"至少我会。"

李观棋摇摇头，语气诚恳，"但我无法代表其他人。请你先睡一会儿吧。"

在她殷切期盼的目光中，苏橙轻叹一声，侧卧下来，枕在她腿上的枕头上。

"试着睡着，不许睁眼。"

李观棋柔声叮嘱。

"知道了。"苏橙闭上双眼。

四周重归寂静，两人各怀心事。

苏橙努力忽略李观棋身上的体香，佯装入睡;而李观棋则一直专注地凝视着他的睡颜，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几分钟后。

李观棋轻声问："睡着了吗？"

"还没。"

"那...我能哄你睡觉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

沉默良久。

苏橙才缓缓道："你试试吧。"

李观棋伸出手，轻抚着他的头发，如同在安慰一个孩子。

就这样，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苏橙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而平稳，似乎真的睡着了。

"睡着了吗？"李观棋又轻声问了一遍。

然而这次，苏橙没有任何回应，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与此同时，身后路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李观棋偏过头，只见姬清仪、刘倾月和顾若雪三人正朝这边走来。

"请别过来。"李观棋低声阻止。

三人闻言，停下了脚步。

"学妹，你似乎跟着他太久，产生了什么错误的判断？"

刘倾月皱了皱眉，"别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只是想让他好好睡一觉。"李观棋摇摇头，垂下脑袋，轻轻抚摸着苏橙的发丝，生怕惊扰到他，"多亏学姐之前提醒我，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安静。"

没错，在姬清仪与苏橙对峙时，刘倾月曾悄悄找到隐身的李观棋，告诉她"气味"能安抚苏橙的情绪。正是由于这句提醒，李观棋才豁然开朗。

"你和他的距离，是不是太近了？"姬清仪平静的眸底掠过一丝阴霾，"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得寸进尺。"

"恕我不能苟同。"李观棋停下抚摸的动作。姬家主仆见状，也不再说话，生怕吵醒苏橙，只是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难道你是为了真相和治病，才不顾他的性命？"刘倾月话中有话，试图激她吐露真意，"看来大小姐说得没错啊。"

"才不是。"李观棋依然垂着头，语气却坚定无比，"我靠近他，并非为了真相或治病，只是...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仅此而已。"她的语调陡然拔高，声音却极力压低，"对你们这些恢复记忆，了解真相的人来说，苏橙或许是特别的存在。"

说到这里，她再次轻抚苏橙的发丝，语气温柔而哀伤："但对我而言，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任性的，时常让我烦恼的男孩。他体质虚弱，病痛缠身，再平凡不过了。"

"尽管我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但我就是忍不住去关注他啊。"她的动作一顿，声音低落下去，"或许，你们无法理解，甚至会对我反感。但我不在乎。从现在开始，我也要加入这场战争。"

她倏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三人，神情无比严肃——

"苏橙，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