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春看着眼前关心着自己的三个人，他们的眼睛里全是关切。

这孩子年龄毕竟是小，这几个月的生活让她在孤独和恐惧中不断的挣扎，就是这些真切的关心让她觉得她还能活着的。

小姑娘崩溃的哭了起来。

常小虎有些着急，宋岩摆摆手，阻止他出声。让季小春痛痛快快的哭完。

小春哭完了，就断断续续的说，“…她高兴了不给我饭吃，不高兴了也不给我饭吃。

刚开始的时候还打我，后来是吴大队长发话了，他们不敢打我了…

孙兰让我干活，做饭的时候她看着我，还怕我偷吃。平时她把所有的能吃的东西都锁上…”

晓晓忍不住问道，“你哥就一点也不管吗？”

“孙兰说，季大刚要是让她不高兴，她就不和他过了。她就离婚。

孙兰说她嫁过来就是为了让他弟弟能不花钱就读书…现在他弟弟也读不成书了，她觉得自己都亏死了…

季大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说，他怕孙兰不和他过日子了…”

宋岩和晓晓还有小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饭桌子上高知青的话没有说错。孙兰之前就说他们村的老男人为了娶媳妇是花了双倍的彩礼。她说等我长大了也能要双倍的彩礼。

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就不想给他们换彩礼。

孙兰闻见我身上有肉味，说我是个吃里扒外的。在外头吃好的，就没想过他们在家吃糠咽菜呢。她说今后都不给我饭吃，反正我有地方吃饭。她说早晚把我换彩礼。

她想拿我换彩礼就是做梦。

今天好好的吃了一顿晚饭，我就可开心了。

大家都对我这么好。小虎哥还说愿意拿他的工资给我买粮吃。

你们都那么好。我不能跟你们一一告别。我就想去看看小虎哥，让他跟你们说我谢谢你们…

我打算明天早晨做饭的时候把耗子药放在米粥里…”

小春的脸上有和年龄不相符的决然。

小春的话里全叫的是季大刚，没叫一声哥哥。因为她想告个别，让小虎发现了不对…

“你这个傻孩子，你要这样做你就完了，知道吗？”晓晓和小虎都哭了。

“我不怕。季大刚不是我哥！他要饿死我，那我就先让他死。

孙兰还想拿我换钱花，从她来了之后，我每天的日子都很难过。”季小春说道。

宋岩：“你真的什么也不怕了吗？”

“不怕！我什么也不怕。”季小春咬着嘴唇，小脸绷得紧紧的。

“要是让你一个人过日子呢？不和季大刚他们在一起。”宋岩问。

季小春摇头：“我一个人过不了。我要是不给他们洗衣做饭，季大刚都不能让我在家里住。”

“你家里有两间房。要是有一间房是你的，你的日子能不能过下去？”宋岩问。

“我是丫头，房子不能给我。”小春说道。

这是在农村的规矩，这个规矩在宋岩眼里简直就是狗屁。

“有大队长呢。我们大家也会帮你，房子说不定能要出一间来。”宋岩说。

“二嫂，你是说让小春分家，自己过。”常小虎说。

宋岩没说话，看着季小春。她年龄还小，让她自己面对一切是有些残酷。可是她要是不能自己面对的话，她又怎么能摆脱季大刚和孙兰呢？

“…我不上学了。我去挣工分。我可以去打猪草…可以跟着下地…我就是工分挣得少也没事，吴大队长是好人，他也不能让我饿死。你们都是好人，都在帮我。这些天要不是大家给我吃的，我就饿死了。

我自己过肯定饿不死。分家了，他们是不是也不能拿我换彩礼了…”谁能活着都不会想死的，季小春发现自己还能有活路。她带着泪珠笑了…

季小春年纪太小，又是个女孩，想分家单过，肯定要想想办法的。

宋岩让她沉住气。

宋岩让小春放心，有这么多人担心她，她不会是一个人的。

季小春走的时候最起码有一点点高兴。不是那种让人绝望的死寂了。

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子自己能不能独立活下来真的很难说。但是宋岩不后悔给她出的主意。那总好过她一把耗子药，结束了别人也结束了自己吧。该死的人是该死，可小春可怜。

…

吴大队长的孙子吴前进也在识字班里，在这儿听到的什么事都和他爷爷说。

姜晓晓和宋岩说，大家都给季小春拿吃的，那孩子还那么瘦，说明什么？在家里大人根本就不给她吃的。

没几天的功夫，吴大队长检查工作的时候就说季大刚干活太不积极，这是对他工作分配的有意见啊！

掏大粪的工作，其中包括厕所。其实厕所里的大粪并不多，一般自己家里头都盖的厕所。大粪还留着自己家园地用呢。主要就是牛棚的牛粪、马粪，还有村里猪圈的猪粪。

但是清理牛圈和猪圈的粪不是季大刚的活。他主要就是负责运送。

既然对大队分配的工作不满意。吴大队长就又给他加了一点活，猪圈也归他清理吧！

养猪的几个人都是年岁大的人，地里重活干不了，家里又实在是困难需要挣工分的。现在有人帮他们打扫猪圈，给他们高兴坏了。

季大刚看着臭哄哄的猪圈被气死了，他回家抱怨。

孙兰也烦呐，怎么洗她都觉得季大刚身上有味。“你跟我抱怨啥呀？谢谢你妹妹呀。就是个吃里扒外的赔钱货。”

季小春一直都是不声不响的，孙兰骂她，她都不吱声。因为她觉得吱声了也没有用。

但是这些天她和魏安、常小虎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话给她打开了一面新的窗子。

…“我和你说啊，我婶娘她奶奶可坏了。她总是欺负我婶娘的爸爸妈妈。我婶娘说让他爸爸受气的时候就去揍他弟弟。因为那个弟弟是老太太的心头肉。

小春姨，要是孙兰欺负你的话，你告诉我们，我们就去欺负孙大宝。我就去揍他丫的…”

当时宋岩正好听见。哎呦！这是她和晓晓说话的时候被这个小人精听见了，“揍他丫的！”是自己说的…

常小虎：“他们打你骂你，你就哭着往外跑，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大队长也会为你撑腰的。你要是不跑就是挨打的份。

不要一天就想着干活了。你干多少活都没用，他们不会可怜你。”

嫂子的心头肉是她弟弟。季大刚的软肋…孙兰算是吧！

季小春要勇敢的离开这个家，家里的活都留给孙兰吧！

常小虎的鼓励在耳边一遍一遍的响起。

“我没有吃里扒外了。不过大队长说不能重男轻女。你说我是赔钱货。我去找大队长。”季小春转身就走。

“你给我回来！”季大刚急忙两步追上，小春就被她一把拽回来了。

小春低着头。“哥，你太用力了，我好疼。我身上要是有伤的话，你就得掏一年的大粪。”

小春说这话的时候还看着他哥哥，希望能看到他哥哥的一丝心疼。终究季小春还是失望了。季大刚脸上除了气愤，还有厌恶。不过他哥哥也害怕了。

季大刚干的活多了，还不敢拿小春撒气。他怕小春把这事告到大队长那里，大队长妥妥的收拾季大刚。

小春从今天开始，她就不做饭，不洗衣服，不喂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