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麻，他是不是撞到脑袋了？”

不知何时，余音来到了姜乐的身边，拉着她的衣角有些害怕地说道。

姜乐顿时又是一阵愣神。

余音则是继续奶声奶气地说道：“麻麻，我们要不要带他去医院看看啊，我听小伙伴们说脑袋撞坏了的人就像这样会突然变了一个人。”

姜乐回过神，连忙捂住余音的嘴：“别乱说。”

说着，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正在洗碗的余歌，生怕余歌突然生气过来打女儿。

然而余歌好像根本没听到，依旧哼着曲子洗着碗。

事实上，房子就那么大，这么点距离，余音尽管已经压低了声音，但他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不过他没有去反驳什么，更不会像姜乐想的那样去打女儿。

他只觉得内心揪得厉害，痛得窒息。

自己到底是有多混蛋啊，甚至连女儿因为自己只是对她好一点就以为自己是脑袋被撞坏了。

当下，他愈发坚定了要让这对苦命的母女过上好日子的决心。

虽然他现在一无所有，但当初姜乐和余音去世之后，他洗心革面，奋发图强的时候也是一无所有，还不是照样从一个小摊贩一步一步创建了一个商业帝国？

而现在重活一世，虽然因为年代久远，这个时代的很多事情余歌都忘记了，但在商场打滚了三十年，再加上他远超这个时代的商业思维，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没法赚到第一桶金。

洗完碗。

余歌出来的时候，姜乐正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小图书，正在教余音认字。

姜乐虽然嫁给余歌的时候才刚刚过十八岁，但也是高中毕业的。

在这个年代，属于高文化群体了。

从一年前开始，余音虽然因为家里没钱供她上学，但姜乐去垃圾场找了不少这样别人不用的或者过时的图书，每天都会坚持教余音认字读书。

“我……出去一下。”

余歌在经过门口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

姜乐抬起头来，眉头一挑，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冰冷：“又去找你那帮朋友了吧？”

朋友二字她念得非常重。

因为现在余歌身边的朋友，大多是狐朋狗友，经常一起聚在一起赌钱的那种。

余歌注意到，姜乐的语气和神情中，原本已经有些淡了的绝望的情绪再次攀附了上来。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先前余歌动情的一番请求，姜乐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下还是软了下来的。

十年了，她从未见过余歌如此诚恳。

所以当时她虽然怀疑余歌是不是不怀好意，但心下还是希望他真的能说到做到，心里抱着一丝期翼。

或许……他真的痛改前非了呢？

可是现在呢？

才刚刚装了一会儿好爸爸好丈夫，余歌就原形毕露了。

他哪次“出去”，不是浑身脾气地回来？

一想到余歌的过往，姜乐微微颤抖着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睁开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一片麻木。

紧接着她的视线轻轻移到了之前余歌丢弃农药瓶的垃圾桶上。

余歌见得她这个反应，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你别乱想，我出去是有正事，我想做点小生意，赚点钱，好让你们母女俩过上好日子，但这不是没有本钱么，所以打算出去找找看有没有哪个朋友能借点钱。”

“借钱？”

姜乐又是一愣，随后苦涩道：“你觉得会有人愿意借钱给我们吗？还有，你会做生意吗？如果你真的想让我们母女俩过上好日子，还不如去找以前的主管好好求求情，让你会厂里上班，至少每个月有稳定的收入。”

余歌之前是有工作的，在一个家具厂，现在他们住的这个屋子，就是家具厂的员工宿舍。

但是因为余歌好赌，经常是打牌通宵，第二天直接选择旷工，最后厂里无奈，就把他开除了。

原本连房子也要收回去的，但好多次有人来说要收回房子，都被余歌暴力驱赶出去了。

加上余歌其实跟之前负责他的主管关系不错，这个主管替他说了不少情，厂里无奈，只能让他们继续住着了。

说是现在员工还没满，暂时让他们住着，不过一旦员工满了，他们就必须搬出去。

余歌对此满不在意，但姜乐却因此遭受了不少委屈，因为他们的事情已经在这一代传开了，很多人都瞧不起他们，甚至有时候姜乐去买菜人家都故意多收几毛钱。

而听到姜乐的话，余歌沉默了一会，随后到：“先看看吧，进厂里工作虽然稳定，但上升空间还是太小了，要想过上好日子，可不容易，所以我还是想拼一拼，但你的提议也不错，当做备选，你看呢？”

“我，我不知道。”

姜乐别过头去，没有正面回到余歌的问题。

事实上，她心里肯定是希望余歌真的能回厂里上班的，但她也清楚，余歌之前几乎把厂里的人都得罪遍了，估计他想回去人家也不一定同意。

加上姜乐其实也想看看，余歌说的做生意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他是骗自己的，那么，再死一次又有何不可呢？

“那我就先出去了，晚上我买菜回来做饭。”

余歌浅笑了下，之后又揉了揉余音的脑袋：“音音，在家好好听妈妈的话哦，再过不久，爸爸就可以让你去上学了。”

说着，就转身出去了，留给母女俩一个背影。

当然，垃圾桶里的垃圾也被带走了。

“麻麻，他肯定是撞到头了！”

等他走远，余音握着小拳头一脸认真地对姜乐说道。

这一次，姜乐没有再阻止女儿，而是怔怔怔望着余歌离开的方向出神了许久。

半晌，她才回过头笑着问余音：“那音音，你是希望是撞到头好呢，还是没撞到好呢？”

小姑娘想也不想就道：“那当然是撞到头好了，要不然今天的鸡腿肯定轮不到我吃！”

说到这，她又赶紧朝余歌离去的方向偷偷瞄了一眼，这才缩缩脑袋，可爱地吐了吐舌头：“麻麻，你还是不要带他去医院了，可能他脑袋被撞之后就变好了呢？鸡腿真好吃，音音还想吃鸡腿……”

“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