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中簪
作者:骰京子 | 分类:现言 | 字数:45.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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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项链不翼而飞
球形灯发射出旖旎的颜色,灯光闪烁,乐声靡靡,张怀瑾右手虚虚揽着江未已的腰,主导了整支舞。
交谊舞分慢三和快三两种,慢三适合初学者,舞步同平常行走的步法大同小异。快三则相对于慢三来说节奏明快,跳法大体相同,但以快速旋转为主。
张怀瑾主导的便是快三。
江未已舞步趔趄,好几次险些栽进张怀瑾的怀里。
“敢问小姐芳名?”张怀瑾忽然低低声开口,热浪喷在她的耳际。
江未已烫嘴:“我叫江梨。”
“哦?”
单音节让江未已心吓一跳。
“江小姐是商老板的侄女,为何不叫商梨?”
“我随母姓。”江未已眼神闪烁。
张怀瑾脚下一定,揽着她的手一松,将江未已甩了出去,左手又忽然一抽,江未已不住地旋转,倒在张怀瑾怀里。
张怀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二人紧密相贴着,鼻尖相碰,江未已心中警钟长鸣,忽然不住地想起枕边的那本罗曼蒂克小说,男主角和女主角初次见面的那段首,写着:“这是一个最适合接吻的距离。”
正在江未已想入非非时,张怀瑾忽然把她松开,右手绕到江未已的腰间,继续刚才的舞步。
“商老板早年定居江南一带,小姐可去过?”张怀瑾似笑非笑,桃花眼弯起,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江未已着实在心里为自己捏了把汗。
“去过。母亲的家乡也在江南一带,我十岁之前都是在江南。”江未已面不改色地背着台词。
他幽深的看了她一眼,又笑道:“是么?我的桑梓也在江南附近,你我可能还是同乡呢。”
江未已只觉自己像个洋葱,正被张怀瑾一瓣瓣掰开,她竭力告诉自己要稳住,她现在是江小姐江梨,不能不攻自破。
江未已嗯嗯啊啊地应答着,眼神瞥到张怀瑾身后不远处的蒋云山,蒋云山一直注意这边,自然察觉到了江未已的目光。
蒋云山从怀中掏出怀表,按开表盖看了看,向江未已比了个“八”。江未已会意,忽然一个俯身贴上张怀瑾,张怀瑾有些惊讶,身子不自觉僵直了几分。
“还没问先生姓氏名谁呢?”
江未已贴在张怀瑾耳际,呵气如兰,右手借势抚上他的背,食指中指一展一并,掐了个“怒指”的手势。
远处的蒋云山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听方才的陆公子称你阿释?”
张怀瑾没有应答,恰好这支舞也进入了尾声。舞的后半段是江未已在主导,她踩着萨克斯的暧昧音符,忽而后退一步,优雅行礼,乐声戛然而止。
江未已盈盈一笑,转身钻入人海没了踪迹。
乐声换为轻快激荡的探戈舞曲,张怀瑾站在喧嚣的舞厅中央,望着那枚红点逐渐消失,像是入海的一尾鱼。他的眸色恢复为以往的冷淡,婉拒了上前邀舞的小姐,左手不由己地抚上心口。
扑通扑通,心口处痒得很,不知是谁百无聊赖,往他心口上点了一枚朱砂痣。
张怀瑾走进休息区,一眼便望见陆泽城。陆泽城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手中捧着香槟酒同小姐们相谈甚欢。
远远瞥见张怀瑾走来,陆泽城说着“下次再聚”,小姐们兴致缺缺地让了座。
“哟,这不阿释嘛,怎么不跳了?”
陆泽城招手让服务员过来,张怀瑾从托盘里夹了一杯香槟,却没落座,倚在陆泽城的沙发后面兀自抿了抿酒。
“方才你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陆泽城眨了眨眼睛,蝶翼似的眼睑扑闪扑闪。
“什么?嘶……哦,你说小尼姑啊。我阿姐在英国给我邮寄了一张照片,委托我打听照片上的男子的消息,今在生日宴上偶然遇见小尼姑……哦,就是江小姐,她与照片上的小妹妹有七八分相似,就上前多聊了几句。”
陆泽城说到这儿,忽然不怀好意地仰头觑了一眼张怀瑾:“怎么?你认识小尼姑?”
张怀瑾侧头盯着他看了一两秒,忽然伸出手:“给我看看那张照片。”
陆泽城“啧”了一声,从西服内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张怀瑾。
照片上的主角是一个长相温柔的男子,长衫领口绣着梨花。他的手搭在一个麻花辫小姑娘的肩上,小姑娘模样清秀可爱,咧开嘴笑得像年画上的娃娃。
“啧,这不是……”
张怀瑾托着下巴疑惑地拧着眉,正欲深想,头顶忽然传来“啪嗒”一声。
灯光一盏盏熄灭,舞池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舞池内正热舞中的人们此时乱作一锅粥,小姐刺耳的尖叫声,男人的呵斥声,玻璃的破碎声不绝于耳,黑暗中仿佛有无形的旋涡,吸走了人们的勇气和镇定,人们在黑暗中本能地陷入恐慌,而这时,正是猎手们猎捕的最佳时机。
“怎么回事?”张怀瑾问。
陆泽城下意识摇摇头,反应过来此时正漆黑一片,有些好笑:“应该是跳闸了。”
王公馆的管家出来维持秩序,他站在高地高声道:“各位来宾,稍安勿躁——方才派了人去检查电路,是功率过大引起的跳闸,只消片刻便能恢复……”
舞池的嘈杂声逐渐平息,过了不到五分钟,头顶又是“啪嗒”一声,灯重新亮起。
此时的舞池内满地狼藉,大理石地面上散落着酒杯的碎片,积酒成洼,各色酒液随着人们的脚印向四处展伸。
“你怎么回事!眼睛白长的?”
舞池中央传来叫骂声,张怀瑾视线移了过去,今日酒宴的主角王太太本应身着华服风光无限,但此时,她洁白礼服上的红酒渍突兀刺眼,红酒顺着裙摆滴滴答答往下流淌,名贵的高跟鞋鞋面上污浊不堪。
侍从弓着腰立在一旁,手中的托盘无处安放。他焦头烂额地解释道:“太太,不是这样的,方才有人往我身上撞去……”
王太太脸色十分难看,她身旁那位水推波发型的女人乜了侍从一眼:“今儿是姐妹的高兴日子,你倒好,兴致给你败得彻彻底底!回来再收拾你!”
那女人表情蛮横,侍从舔了舔猪肝色的唇,额头上憋出青筋来。
张怀瑾觉得那女人有些眼熟,想了想,记起来方才酒宴时她就坐在隔壁桌,声音高昂嘹亮,还同江梨谈论他与陆泽城。
王太太强撑起笑脸,向舞池的各位来宾落落大方地摆了摆手。
“我无大碍,换身衣服便可,各位继续舞,莫要因为此事坏了好兴致。”
言罢,王太太搀着那女人出了舞池。舞池内的先生太太们有惊无险,继续投入到热情奔放的探戈中。
张怀瑾收回视线,捏着照片继续打量。
“看了这么久,到底认不认识?”
张怀瑾把照片还给他,摇了摇头:“不认识。”
“啧……”陆泽城撇撇嘴,把照片收了起来,“不过阿释啊,你不觉得方才的断电有些古怪?”
“上海虽限制了用电,但没有波及租界,况且王老板财大力大,电路不可能老化,一场中规模的舞会不足以让王公馆跳闸。”
“所以……是人为的?”张怀瑾挑眉,“如果是人为的,那是为了什么?”
陆泽城陷入沉思,忽然道:“你有没有听过侠盗‘梨花白’?”
“梨花白?”
“乱世出英雄,梨花白是位侠盗,专偷不义之财。你说,会不会是梨花白冲着王夫人脖子上那条项链来了?”
见一直没有回应,陆泽城自嘲地笑笑:“你就当是我的玩笑话……”
“梨花白最近一次作案在哪?”
“嗯……好像是日租界的市政厅厅长家。”
“日租界……离这里很近,你的猜测也不无可能。”张怀瑾似是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问,“王先生是靠什么发家的来着?”
“兜售大米。最近不是战事吃紧吗?王先生哄抬米价,囤货居奇……”陆泽城的声音愈来愈低,“发的,是战争财……”
张怀瑾心下一跳,刚说了声不妙,便见舞池门口哭哭啼啼地跑进来一个女佣,大喊道:“小姐晕倒了!项链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