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手机阅读

盘中簪

作者:骰京子 | 分类:现言 | 字数:45.3万

第96章 你瞧瞧谁来了

书名:盘中簪 作者:骰京子 字数:2726 更新时间:2025-01-20 12:29:40

第二日,杜铃玉坐在办公室校对文章,眼神滑到“一见钟情”四个字时,竟自顾自笑了出来。

主编端着一只马克杯从印刷室走出来看见了这一幕,倚在门边上打趣她:“哟,这是睹物思人了啊?”

杜铃玉羞赧地瞪了她一眼:“才不是呢!”

“哟哟哟,着急了着急了。”

主编端着马克杯走到杜铃玉身前,坐在办公桌一角神神秘秘地问:“说真的,进行到哪一步了?”

杜铃玉放下文稿,捏着一支钢笔害羞道:“八字都没一撇呢。”

主编捂嘴偷笑:“唷,还真有。”

杜铃玉羞红着脸起身,边收拾东西边说:“今日我出外勤,校对不急的话我回来再做。”

主编用手扇着风,懒洋洋地说:“有什么事比得上小铃玉会情郎急啊?”

杜铃玉脸又是一红,挂上照相机匆匆出了报社。

老门东内,杜铃玉刚跨进隆春班大门,便见隆春班里的人一箱一箱地往外搬东西。江未已从西厢房跑出来,对杜铃玉抱歉道:“对不住啊杜姐姐,今日咱有戏,可能做不了采访了。”

“大概要多久?”

“是堂会戏,约莫两三个钟头吧。”

“不碍事的话能捎上我么?我恰好想拍些后台的素材。”

江未已摇摇头,挽着杜铃玉的手说:“不碍事不碍事,你能来我可真是感激不尽!”

杜铃玉被江未已半挽半拉地走出隆春班,两人走出狭窄的弄堂来到大街上,江未已招呼了辆黄包车,两人一前一后地坐上黄包车。

“师傅,去张公馆。”

江未已叫了声,车前的黄包车夫点了点头,俯下身子去拉动了车。

杜铃玉看了会儿沿途的风景,忽然感觉身边一阵飒飒作响,扭头一看,江未已正伸长脖子往后望去。

“怎么了?”

黄包车夫重心偏转,黄包车一个腾空拐入转角,江未已不舍地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收回了脑袋。

“可能是我看错了……”江未已兀自嘀咕。

“看错什么了?”

江未已挠着后脑勺说:“刚我看到了个背影,忒像我的一位老朋友,但他现在人在梁城呢,指定是我看错了。”

杜铃玉捂嘴笑了一阵,摸了摸江未已的脑袋:“你呀你,睹物思人呢。”

江未已老脸一红,反身去挠杜铃玉的咯吱窝,杜铃玉笑得更甚,银铃般的笑声随黄包车穿街过巷。

黄包车停在一座花园式小洋楼前。此时已有不少隆春班的人和公馆仆人在搬运道具,杜铃玉二人从黄包车上下来,交了车钱后,江未已自来熟地跟公馆仆人们打招呼,询问了后台位置后拉杜铃玉马不停蹄地奔了过去。

公馆占地很广,多为西洋建筑,入门处置有圆形喷泉,旁开小道,植满了挂着沉甸甸花串的苏格兰金链树。庭院内不乏圆顶白砖的小凉亭子,爬藤植物沿着圆顶向四周爬开,长长垂在屋檐下,长风一吹,爬藤植物卷帘般随风舞动,别有一番韵味。

可就是在这一个西洋式建筑内,突兀地矗立起一方红砖尖顶的戏台子。公馆男主人张先生的夫人虽是位摩登女郎,却尤爱听戏,于是张先生在自家庭院建造了一方戏台,只为博夫人欢喜。今日是张夫人的生日,这才请了隆春班来唱堂会。

杜铃玉二人来到了后台,后台内忙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有人半穿戏服画着脸谱,有人吊眉吊得面目狰狞,小戏子们把脸画成了猴屁股在后台窜上窜下,打闹间踢翻了胭脂罐,胭脂粉满天飞扬,呛得杜铃玉直咳嗽。

杜铃玉摆弄着摄像机,镜头从做彩排的老生转到刀马旦身后的四面护背旗上,小戏子牛犊般往杜铃玉身上一撞,镜头一扬,落到了正在勾眉的江晚舟身上。

江晚舟凤冠霞帔,脸被扑得粉白,他托着袖子在镜前认真地勾着眉,眼神中闪着迷离的光亮。

纵使周遭杂乱纷扰,江晚舟依旧岿然不动地对镜画眉。头面上珠钗轻颤,江晚舟俨然已经入戏。置身于后台的世俗当中,他仿佛独醒人一般,金黄色的光亮从江晚舟身上朦胧地散发出来,周遭的一切皆为幻影。

杜铃玉透过镜头痴痴地望着,仅是这一个对镜画眉的动作,百年前的薛湘英仿佛在江晚舟身上活了过来。

她望得魂好似都抽离了,手蓦地一颤,“咔嚓”一声,相机将此刻永久地定格下来。

“看什么呢?”

江未已忙活着给戏子上妆,好容易喘口气,却见杜铃玉魔怔般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着。

“太美了……”杜铃玉哑声道,“我从前都是在报纸上看小先生,在后台真真切切地看他上妆后的样子,这还是头一回。”

江未已嘿嘿地抹着鼻子:“那可不嘛,这可是我……”

江未已话还没说完,从远处跑来一个光头少年。杜铃玉记得他,前几日她初临隆春班时就是这位少年为她开的门。

“铁头你怎么来了?”

铁头从怀中抽出一个信封递给江未已。

“你前脚刚走就有一人送信过来了,但那人不是邮差,我怕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急匆匆赶来给你了。”

江未已“啊?”了一声,打量了一圈信封。信封上没有写寄信人,只是龙飞凤舞地写着“江未已收”四个大字。江未已撕开信封,刚从里头抽出信纸,一张纸币被信纸从信封里带出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江未已顿时眼睛都瞪圆了,从地上宝贝似的捡起纸币,笑得跟个瓢似的。

“五块!五块呢!”

江未已笑着把钱揣进怀里,这才分心去看信纸。

杜铃玉和铁头好奇地凑上去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空白,杜铃玉愣了一瞬。不仅是杜铃玉和铁头懵了,江未已也懵了。三人找针似的在信纸上找着,终于发现了几行小字。

“拿去买药。”

言简意赅。

“啊……”江未已骚了骚后脑勺说,“我拜托老祖宗帮我给梁城的旧友写了封信,提了一嘴我被东西砸到头的事,这封信估计就是他寄来的。”

杜铃玉眼尖地发现了另外的字,往信纸上一指:“你看这儿,还有呢。”

江未已眯着眼看去,信纸上云里雾里地写着:“马上就到。”

“啊?”江未已不明所以地捏着信纸。

马上到?到哪儿?

后台忽然有人高呵道:“上戏啦——”

后台又是一阵躁动,戏子们按照出场顺序排列好,司鼓一个开锣,戏子们摇着头顶的翎子,纷纷捏好造型碎步上台。

这台戏唱的是《锁麟囊》。彼时江晚舟饰演的薛湘英正与赵守贞在春秋亭避雨,杜铃玉混入台下的记者席中装模作样地写写画画。她摆弄着摄像机拍了个远景,戏台上江晚舟眼波流转,兰花指捏着一只锁麟囊推到赵守贞面前。

杜铃玉平常只是在留声机里听江晚舟唱戏,如此正经地坐在戏台下看还是头一次,江晚舟将薛湘英的温婉大气演绎得淋漓尽致,杜铃玉在台下看得如梦如痴。

杜铃玉捧起相机正要拍照,眼神一瞥,戏台下的一角,江未已探头探脑地看着戏,她身后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面如冠玉,气质出尘。他比江未已高了一个头,此时正弯腰凑到江未已耳边,眼中含笑地侧头看她。长衫盘扣上的流苏垂下来轻扫着江未已的肩,但江未已看戏看入了神,显然没有发现他。

杜铃玉笑了一下,抬手将镜头对向戏台旁亲昵无比的二人,“咔嚓”一声按下快门键。

想必江未已身后的男子就是江未已嘴边经常提起的“梁城旧友”了,原来信纸上的“马上就到”是这个意思,不知江未已发现身后之人后是何种表情。

杜铃玉好笑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