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铃玉蓦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温润秀气的男人。

男人带着温柔的浅笑，肤白如玉，一身梨花白长袍，干净秀丽得像是前朝进京赶考的书生。

杜铃玉看他看得痴了，小脸红着，她紧张地反手去摸，脸颊竟有些烫手。

“姑娘？你有没有事？”男人弯着桃花眼，语气温和，“方才的哭声可是源自于姑娘？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温润的声音春风般吹拂着杜铃玉的心脏，杜铃玉一时间竟放下了心结，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你很喜欢江晚舟？”男人笑着问她。

杜铃玉狠狠点了点头：“我很喜欢！我托人买了他所有的胶片，但听不过瘾，于是才千里迢迢来到京都听他唱戏，未曾想……”

“那你觉得江晚舟下了戏之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杜铃玉只在报纸上见过江晚舟，但报纸上的江晚舟都是装扮后的模样，他下了戏是什么样子的，杜铃玉还真不知道。

杜铃玉想了想，忽然看向男人：“我觉得江晚舟下了戏，就是跟小先生差不多的模样。”

男人听完，忍不住地笑出声来。杜铃玉以为是男人嘲笑她说话有失礼数，羞赧地用鼻腔哼了声。

戏院周遭种满了梨花树，彼时正是梨花落的季节。千树万树的梨花开得热烈，落得也热烈，风一吹便纷纷扬扬地雪似的飘落，树下的人被梨花瓣撒了一人一头。

杜铃玉刚垂下头去，头顶忽然传来咿咿呀呀的戏声，她惊讶地抬头，漫天飘扬的梨花瓣中，男人掐着兰花指，清冷的气质一下子变了，他眼神妩媚，戏腔娇似莺啼，浑然成了戏词中的待嫁小姐。男人的脸在梨花瓣中若隐若现，眼中闪着迷离的光。

这场戏中，他是唯一的演员，而她是唯一的听客。

这是一场只为杜铃玉而唱的戏。

杜铃玉痴痴地望着，被这场以天地为戏台，以梨花为幕布的戏惊艳得杏目铮圆。男人的声音与留声机里江晚舟胶片的声音惊人贴合，再看入戏后的男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眉目传情的神态，都与戏院外挂着的巨型海报上的江晚舟惊人相似。

不，不是相似，这个男人就是江晚舟，杜铃玉朝思暮想的偶像江晚舟！

戏落幕后，江晚舟送杜铃玉上了轮船。杜铃玉在甲板上望着码头上江晚舟纤瘦的白色背影，海风吹起杜铃玉的柔软卷发，阴丹士林裙子像浪花一样飘扬。

舱室内传来暧昧的萨克斯爵士乐，英国女郎扭动着身体随音乐舞动，女郎深情地歌唱着家乡小调，轮船“呜”地一声鸣笛，喷着滚滚黑烟离开了码头。

“they are both convinced

that a sudden passion joined them.

Such certainty is beautiful,

but uncertainty is more beautiful still

Since they\u0027d never met before, they\u0027re sure

that there\u0027d been nothing between them.

……”

（他们两人都相信

一场突发的热情让他俩交汇

这些笃定是美丽的

但变化无常更是美丽

既然从未见面，所以他们认定

彼此并无任何瓜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