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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中簪

作者:骰京子 | 分类:现言 | 字数:45.3万

第57章 等天亮

书名:盘中簪 作者:骰京子 字数:3556 更新时间:2025-01-20 12:29:40

“怎么不认得我了?我从前还送了你支簪子。”旗袍美人摇着手中的雪白团扇款款走来,坐在床沿双腿交叠。

柳半卿被翠丫喂了水,方才有了力气仔细打量那位旗袍美人,愈发觉得她眼熟,便试探性问了句:“商……商公子?”

商公子把手中的团扇往柳半卿身前一推:“不枉我疼你一场。你瞧瞧你,跟被女鬼吸干了阳气一样。”

柳半卿苍白地笑:“您可别打趣我了。是张客卿让您来的吧?我这几日……”

“他都同我说过了。”商公子一抬手,翠丫见状,便识相地将《盘中簪》放到她手上,“我早说过,盘中簪是诡物,至邪至阴的活物,你们都不信,只觉得我在说大话。盘中簪盯上你了,它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它要达到什么目的?”

商公子一笑:“它要认主。”

柳半卿花容失色。

“诡物合适的宿主千百年来也不过一两个,好不容易让它找到你,怎么会善罢甘休。它要缠着你,折磨你,拖扯你。直到你愿意同它缔结一种类似于契约的关系。”

“我若是被它得逞,我会死吗?”

“死?人终有一死。只不过你死后会成为盘中簪的养料,这是它赖以生存的基础。至于还活着的你,缔结契约时可以同它要一样东西。财富、健康、权利、地位,看你所想。你给它养料,它了你夙愿,够仁慈吧。”商公子用团山捂着嘴笑。

可柳半卿听了这话哪还笑得出来:“那我要怎么办?没办法了么?”

“有什么事是我办不到的?”商公子拉起柳半卿的手,目不斜视地对翠丫说,“去叫江东篱过来,带着小木匣子。”

翠丫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跑去叫人了。

江东篱积劳成疾,近日来肺病愈发厉害,连连咳血,连床都下不了。见翠丫匆匆赶来,说清楚始末,他也无能为力,只好让江晚舟代劳。

江东篱掀开床边的字画,字画后赫然露出一个暗匣,暗匣内摆放着一方刷着朱漆的小木盒子,他将小木匣子从暗匣中拿出,往江晚舟怀里一塞,嘱咐道:“千万要带到,不要出任何差错。”

江晚舟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见江东篱这副紧要的模样,自然不敢怠慢。况且过几日隆春班便要启程回京都,临行前还有机会进张家见一见小铃铛,跑这一趟不亏。

江晚舟随翠丫急急忙忙赶到张家,商公子早已在轩兰亭内等候多时。

“小哥儿。”商公子见江晚舟满头大汗,便贴心地递上帕子,教他坐下,“这么急作甚么,赶着来投胎?”

江晚舟用袖子擦了擦汗,没理会商公子的玩笑话,把小木匣子磕在桌上,往商公子的方向一推,问道:“小木匣子我带来了,发生了什么事?小铃铛怎么样了?盘中簪怎么跑到张家来了?”

“你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哪个?”商公子嗤笑道,指了指一旁的柳半卿,“况且你的好妹妹就在旁边呢,你不问她,倒是问我这个外人来了。”

江晚舟方才发现旁边还坐着柳半卿。

柳半卿问:“小木匣子带来了,然后呢?”

“然后?”商公子把《盘中簪》放进小木匣子里,“就这样。”

“就这样?”

“对。”

“没了?”

“没了。”

“啊?”

其余人面面相觑。

商公子解释道:“这方小木匣子是我一位小友云游时路过隆春班,见隆春班妖气肆意,便上前询问。一问之下方才得知盘中簪就在班中,便将这方小木匣子相赠。小木匣内由特殊材质所制成,专克诡物。这不,若非裂枣偷盗一事将盘中簪从木匣中带出,近日的种种就不会发生。”

商公子这一席话无疑给在做各位吃了颗定心丸。须臾,商公子又道:“只是盘中簪认定小铃铛,一时半会儿不会松口,只能委屈小铃铛暂时保管盘中簪了。”

柳半卿摆手道:“不委屈,解决了就好。”

商公子忽然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笑:“只不过嘛,大夫还是要瞧,万一就……”

商公子没说下去,但在座的各位都心知肚明,江晚舟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起身告退:“东西我送到了,我就先走了,让别人瞧见不好。”

商公子也起身道:“画堂春还有点事,我跟小哥儿一道走。小哥儿不是要回京都了么?我备些梁城的特产给你捎回去。”

“啊?隆春班要回京都了啊。”柳半卿却有些意外。

“怎么?小哥儿没跟你说?”商公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江晚舟骚了骚后脑勺:“哦,盘中簪不是找到了么,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梁城再好也不是我们的家,我们自然要回京都的。至于不告诉你,我是觉得……没必要。再说你现在也不是隆春班的人了,我们何去何从,也同你没关系了。”

柳半卿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阿哥,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他们之间只隔了一个称呼,但一个称呼的距离,胜却山海。

柳半卿只说:“是,到时候我跟客卿去送送你们。”

江晚舟笑了笑,跟商公子走远了。

隆春班离开梁城那天,柳半卿还是偷偷去送了。

瞒着张家人独自出了门,阳光亮得惹眼,暖洋洋洒在柳半卿身上。望着街上川流的人群,她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出过张家。

如同小时候被关在隆春班一样,巴望江东篱能破例带她出门。现在的生活同小时候好像没有两样,只不过是从一个笼子离开,转身踏入了另一个笼子。

隆春班租用了两个简易的竹篷车,由几头健硕的牛拉着,一阵大风就能吹散似的。

柳半卿躲在熙攘的人群中望着他们远去,直到缩成一个黑点,湮灭在橘红色的火烧云中。

这下,柳半卿是真正的只身孤影了。

镂金台如此浩大的工程竟不出一月便完工,一方碧瓦朱檐的戏台拔地而起,如同乱石中新生的碧玉春笋,走出三四条街都清晰可见,路过之人无不驻足而观。也是因为镂金台的落成,柳半卿与张客卿成了民间一段佳话,羡煞旁人。

按照规矩,戏台落成是不能马上唱戏的。

老一辈的思想,戏子是阴人,唱戏八方时来听,其中自然少不了鬼魂。而戏台自然也是极阴之物,周遭常常牵绕着幽幽鬼魂。因此,凡有戏台落成,须得唱一出打台戏镇台,驱散鬼魂。

这出戏生人听不得,是专唱给鬼魂听的,这一点柳半卿心里清楚,她当戏子时给人唱过。

打台戏开场十分顺利,杀鸡的杀鸡,摔碗的摔碗。镂金台就在轩兰院附近,因此住在轩兰院的柳半卿听得十分清楚。

唢呐裂石流云,锣鼓喧天,快板节奏明快,待戏子一声浑厚有劲的“哇呀呀呀”出来时,柳半卿落了泪。

她翻出江晚舟赠与她的那几身戏服,戏服针脚绵密,点翠上的朱钗乱颤,跟着传来的曲子哼唧。

忽然,一股焦臭味飘来,打台戏戛然而止。

“走水了!走水了!”

门外有人在喊,镂金台浓烟滚滚,毒燎虐焰。

张家乱成了一锅粥,下人们一桶一桶地从池子里接水救火,待大火被扑灭,天都暗沉下来。

事后纠察起火的原因,在镂金台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当时张家所有人都避讳在屋,无人在场,离奇起火案就此不了了之。

经历了《盘中簪》在张家神出鬼没,打台戏离奇起火,张家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议论。

“你说,这会不会跟二夫人有关啊?”

“我看铁定有关,她原先就是个戏子。”

关于柳半卿的风言风语在张家暗传开来,被张客卿抓到,打得半死,这才止了嘴。

随后又举行了几次打台戏,均是频频起火。有胆大的下人蹲在草丛见偷偷观看打台戏,回来时却三魂丢了七窍,半人不鬼。只说在镂金台后台瞧见过一个幽幽鬼影,身材曼妙,依稀看得出来是名女子……不不,是名女鬼。这样一来,给镂金台唱打台戏这件事令不少戏班闻风丧胆,肯接镂金台打台戏的更是寥寥无几。

张客卿出了高价,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一不知名草班子颤巍巍接了这场戏,同行为此深深捏了把汗。

直到第四次打台戏,戏子有惊无险地唱完,下台时戏服早已湿透了。

怪事发生的起源,都是源于《盘中簪》接触了柳半卿之后。

“娘,这个人,留不得!”张润月坐在太师椅上大喊。

张母伸手摸来痰罐子,吐了口痰,对张客卿说:“你也看到了,这个女人过门前什么事都没有,过门后,了不得,什么孤魂野鬼都来凑热闹。”

“娘,镂金台是我想要建的,跟她没关系。至于起火,恐怕是对家人有意为之。”张客卿坐在主座,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赌场那边常有人挑事,大后方也小事不断,他实在心力交瘁,心烦意乱。

张润月喋喋不休:“我去寺里拜了拜,连大师都说我们家有妖邪,不尽快祛除,后患无穷。”

张客卿不语,发了一会儿愣,摆摆手:“行了,你们都静静,我真的很累。”

他们在堂屋讨论的时候,柳半卿就在屋外听着。如果她脚边有什么瓷器,她一定会不小心弄出声响。

她捂着嘴,听到了张客卿那句“我真的很累”,咬着牙忍住的泪水措不及防地崩落。

她逃回轩兰院,堂屋内的张客卿心脏猛地一滞,心有灵犀地追了出去。

张客卿仓皇推开门,却见柳半卿正坐在沙发上绣东西。

她一身素白长袍,丝绸般的青丝上没有任何华美的装饰,温柔舒雅,愈发像个大户人家。

张客卿蹲在她身前,有些惊讶,想问却无从问起,便说:“做什么呢?”

柳半卿翻起手中的手帕:“我跟翠丫学了下女红,好看吗?”

张客卿见她没有异样,觉得是自己多心了:“瞧你缝得跟鸡屁股似的。”

张母的生辰很快到来,来客如云,在院子里大摆宴席后,都聚在镂金台前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