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不可谓不惨烈。

当然，这指的是扶南军队。

扶南人的尸体遍布营寨四周，但这些尸体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劈砍青铜甲或许有些费力，可精锻的斩马刀砍肢体可是毫不费力。

冲上寨墙的扶南人悍不畏死，不顾短肢也要对明军造成杀伤。

可他们的兵器，还不足以刺进双层甲胄。

悍不畏死，并不代表被砍了肢体不会疼。

当剧烈的疼痛超过大脑承受极限时，大脑会自动屏蔽一切神经传输，而这也同样包括其他肢体。

当一个人感受不到自己四肢的时候，又会剩余多少战斗力呢？

答案反观明军的伤亡就知晓了。

整场大战下来，明军的伤亡不过一百余人。

其中，包括最开始被射死的了望兵在内，一共阵亡十三人，其余皆是轻伤。

扶南人首领不能理解，文化、知识有限的他，不明白为何那些明军看上去是不死的。

很多次，明明自己看到长枪已经捅在对面士卒身上了，但他们就是不死。

甚至没有任何鲜血喷出！

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太阳出现，明军走出营寨。

“都督，山坡上站着一个人！”

有眼尖的士卒当先看到了扶南首领，借着缕缕阳光，众人的视线聚焦于那里。

“都督，那人的穿着与那些士卒都不一样！”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将军。”

“都督稍后，我带人上去看看！”

“嗯，小心一点，防备埋伏！”

“都督放心！”

这边蒙骜带着亲卫爬上山丘，远远的审视着一动不动的扶南首领。

打了个手势，一众亲卫呈半圆形向着前方逼近。

风和日丽，微风拂过四周的山林。

摇晃的树杈与完全静止的首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反常的一幕使得众人格外的谨慎，刚刚经历过的大战，谁也不想再打第二遍。

“将军！他的眼睛……”

蒙骜看去，便明白了亲卫为何震惊。

眼前站着的人，双瞳已经涣散。

在外表上，看不出任何伤痕。

可，这样的现象，意味着他已经死了。

阳光精准的穿透远处的树叶，两束光柱精准的照射在他的双眼上。

这位名义上统一了扶南的男人，他的心死了。

这场战斗，扶南人投入了七万。

这已经是整个扶南能够拿出来的全部作战单位，没有了他们，扶南已经名存实亡。

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也不明白是什么造就了这样的后果。

众人逼近，蒙骜双手刚刚伸出，那首领的尸体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朝着反方向轰然倒下。

身上的金银宝饰遭到亲卫们的哄抢，就连那人脚下的靴子，也被亲卫们扒了下来。

再怎么说，这人看上去也是个头头，他穿戴的东西，多少还是有所价值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张良向孟良提议，让孟良带上那些金银首饰，招摇过市的原因。

让一个身份极为尊贵的人，将一些平凡的物品穿在在身上，那这些物品自然而然的也就是宝物了。

蒙骜呆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他在换位思考。

他自己也是一方将军，统领万人。

若是大明实力不济，若是汉人实力低下，是不是自己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不是有一天，自己也会绝望的看着入侵者，绝望的死在一个无声无息的早晨？

“蒙骜，王上曾经说过一句话。”

回头，不知何时，司马穰苴已经来到蒙骜的身后。

“王上，曾经说过什么？”

“王上曾说，尊严只在刀枪剑戟之上，真理只在军队驻扎范围之内！

他的军队，失去了驻地，自此以后，我们就是这里的真理！”

一个扶南，一个还没有牂牁郡大的小国能有多少军队？

这个问题不用说，司马穰苴也会猜到。

堆积成山的尸体、血流如瀑的山壁，无不昭示着扶南的陨落。

皓日当空，征南明军再一次启程，方向，依旧是正南面。

…………

此时，扶南国都，毗耶陀补罗。

扶南人如同往常一样，鸡鸣，起床，劳作，打开城门。

这里是整个东亚最大的商场，也是整个东南亚唯一一座城池。

来自附近各地国家的商人涌入城池，并找到合适的地方开始贩卖得来的物品。

“掌柜的，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怎么？昨晚的扶南女人不好？”

“啧，好是好，只不过……”

话还没说完，一张大手结结实实的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说昏话！好你还惦记着回去？

一年也就这么几天能享受享受，你还嚷嚷着要回去？！”

“掌柜的，你都有老板娘了，为何还……”

不等他说完，又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后。

“小小年纪，你懂个什么？

我告诉你啊！社会上的事，你少打听！”

小贩白了他一眼，索性不与他讨论这个话题，目光看向别处。

而就是这么一看，他的眼睛再也回不来了。

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大字，那个不属于扶南国的字：明！

斗大的大明军旗飘扬着，数万明军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入了这个没有任何防御的城池。

司马穰苴手把佩剑，于高头大马上环视着四周。

身后蒙骜、蒙恬、阿尔忒弥斯分列左右，小山般的巨熊摇摇晃晃的跟在后面。

那熟悉的样貌，熟悉的甲胄，熟悉的字体，一一出现在小贩的眼中。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使劲的揉了揉眼睛，而场景、人物，却没有丝毫变化。

“掌柜的，掌柜的！快看，是我们的军队！”

“你傻了？！

这里是扶南，怎么会有……”

话说到一半，转过头来的他也愣在了原地。

因为他也看到了，明军，是大汉十三州的那个西南诸侯的军队！

但不管他是什么方向的诸侯，谁麾下的军队，他都是汉人的军队。

而这样一支数量庞大的汉人军队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两人震惊的无以复加，心中的激动却也无法压抑。

“真……真是明王的军队？”

那小贩明显胆子大点，小心谨慎的走近明军。

“军爷！可是明王孟麾下的军队？”

人在异乡，同族的声音是最清晰的。

小贩声音一出，立刻吸引了明军几位大将的目光。

“我等正是明王麾下，阁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