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兴补天录之丁令威
作者:朱四公 | 分类:历史 | 字数:36.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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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丁令威费尽心机,才找到这一截柏枝,又经一番精雕细琢,中间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才手工亲制而成。
移风子虽然是修道之人,但少女心性难改,对此木簪也是极为欢喜。今日射覆,忍不住拿出来小做显摆,不料竟被平原子一嘴说破。
丁令威一见,也颇有点不好意思,少年心性,只道移风子受窘,却不知虽然貌似众人在笑话她,实际上,在她内心里虽有害羞,但更多却是甜蜜。
丁令威却想早点让移风子脱离这个窘境,于是张口对平原子说道:“师兄,就剩我这最后一覆了。”
平原子带着众师兄弟走到他面前,从地抽出竹简,朗声读道:“斯是情物,日藏奁中,切齿无恨,常伴青丝,白首不移,此梳子也。”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启覆视之,却见不是梳子,而是一把篦子。
梳篦二物,都是用来打理头发的,统称为“栉”,又模样接近,都长着一排整齐的牙齿。
但两者的区分,就只在这排牙齿上,齿密为篦,齿疏为梳。作为用具,除了偶尔取用外,这两物也都终日被人藏在妆奁之中,不见天日。
但自先秦时起,华夏先民们就赋予了梳篦一些美好的寓意,凡有嫁娶,陪嫁担里必备梳篦,取其“情思(青丝)常伴,白首不移”的美意,所以称之为情物。
梳篦虽然已有区分,但功能接近,言语里又常常两者并举,实际上仍有几分含糊,因此,平原子这里误篦为梳,实在算不得什么失手,加上此前八物,又样样中的,众师弟出于同门情谊,还是一片叫好。
丁令威这时解释道:“我在射覆之初,原先确是打算要藏一把梳子的。只是我住的最远,怕各位师兄久等,奔回草庐后,不敢从容搜寻,打开妆奁时,梳篦同在眼前,心念一动,也就随手抓起篦子,聊作覆物。”
众人听得此言,又是一阵大喝彩。原来这平原子竟是样样射中,只是穿云子到了最后覆物之时,一念之间,以篦代梳而已,若是按正常射覆规则来,先覆后射,自然会无所不中。
这时平原子缓缓说道:“梳篦终究不同,我这最后一射,自然算是未中。
这也足见人心之难以预料,这先射后覆,不过间隔在一盏茶的时间,已然在穿云师弟这里,出了这个差错。
众位同门试想,若是今日射,明日此时,你们再来覆物,情况会是如何?若是一年之后,再来覆物,又当如何?
我相信就算是师尊慈道人亲自出马,也难保不出差错,这就是先贤所说的“人心惟危”。
但这人心惟危,这对我们来说,是一难,也是一喜。
天地造物,各有命定,只有我们人,才能凭此人心,多得了这一分自主。
自主二字,看似简单,实则是我们人与天地万物的根本差别。诸位可知,以天地之大能,都运行有常,无法做到自专自主。
各位同门,若非有这份自主,我们这一生行来,事事都已命定,步步均是确凿,人人不得自专,个个无有自主,那么,我们人与天地之间受造的其他万物,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又有何颜面居于三才之一,顶天立地,与造就万物的天地并列?”
这番话,实在是富有深意,几个道行较深的师兄师姐,已是点头称是。
对修行人来说,也正因为人特有的这一份自专自主,才有可能在如磐如铁的宿命铁围里,打开了一丝缝隙,逃出生天,获得解脱,也正是这一份人特有的自专自主,才能让这具无爪牙之利,无筋骨之强,柔弱如蒲苇,飘零似芦荻的血肉之躯,挺然与天地并立,合称三才。
一番热闹过后,各人散去,平原子也往自己草庐方向走。
丁令威留了个心眼,紧随其后,见四下无人注意,伸手轻轻拉了拉平原子师兄的袍袖,又紧走两步,与他并排而行,两人一起往山腰走去。
丁令威趁人不注意,悄悄的问平原子师兄说:“平原师兄,我们这门的卜筮之学,还能看姻缘相合吗?”
平原子看了这个小师弟一眼,笑道:“自然能看。只是穿云师弟也是修行之人,就只想用它来看看姻缘,不想加紧修行,改变一下定命,跳出三界去看看?”
丁令威答道:“师弟我不求大出息,平生所重,莫过于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否则,纵使得了天地之寿,又有何益?
他人以富贵寿考为福,我以相伴相守为福。若是我的定命里已经有此一福,那就不想改了,要是命里无此一福,倒还望师兄指点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