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门待的三个月，让宁珂在楼云霄面前也能继续保持冷静。

只是当目光扫过楼云霄身侧佩戴的那个破破烂烂的香囊时，仍感到呼吸一滞。

许久未犯的挖心头血后遗症，又开始作妖。

丝丝拉拉地疼。

楼云霄抬眸，注视着宁珂的脸。

与此同时，他背后背负的红云剑忽然轻颤起来。

震的剑鞘轻轻晃动。

自从阿珂死后，楼云霄便一直背着苍银和红云两把神剑。

此时感受到晃动。

一直空洞无神的双眼骤然被星火点亮。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去寻找阿珂的影子。

甚至御剑站上城楼，拔出红云剑，对它说话。

“红云，你能找到阿珂对不对？”

“他就在这里是不是？”

“你帮我找找他，快，找到他！”

曾曦喊他：“楼道友？”

庄玉生也急道：“楼云霄你在干什么？”

“快下来！”

城下的宁珂呆愣地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

意识到红云想要向下指，便用留在红云剑上面的神念下了一道暗示。

——不要认我。

红云剑察觉到这道暗示，剑尖蓦的一顿，不再震动，从城头坠落。

斜插入石砖缝隙，没了动静。

夕阳的余光勾勒出，城头上楼云霄落寞的身影。

宁笑笑在下方看着，后牙咬紧。

眼眶酸涩：“楼云霄，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哥不在了！早就不在了！！”

三个月了，宁笑笑跟楼云霄吵了不知多少次架。

她受够了这样疯疯癫癫的楼云霄。

就是因为楼云霄这样的行为，才一次次让她升起希望，又转变成绝望。

她也想让哥哥复活，但又深知这根本不可能。

一次次的精神打击，让她也濒临崩溃。

“我哥不在了啊。”

小姑娘垂下头，泪珠顺着脸颊坠落。

她用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只哽咽着重复：“我哥不在了啊……他不会再回来了……”

无垢看向身旁的宁珂。

注意到宁珂僧袍下的手在滴血。

应是过于用力地攥紧，而伤了掌心。

“明心。”

他的声音唤回宁珂的思绪。

下一刻，无垢便看着宁珂走到宁笑笑面前，递出一块手帕。

“逝者已逝，生者也该看开些，珍惜眼前。”

轻声安慰了宁笑笑。

宁珂又走到那红云剑前。

单薄的身形被落日余光拉长。

手掌握上去，用了点儿力，拔出。

而后递还给从城楼上下来的楼云霄。

“楼施主，佛曰：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此乃六道轮回，避无可避。”

“还请节哀。”

楼云霄双眼通红。

如笼中困兽，接过红云剑，却一把抓住宁珂的手腕，问。

“你如此通佛理，那你说，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失去我所爱的一切？”

“佛祖普度众生，为何唯独忘了我？！”

宁珂被他这般抓着，与楼云霄对视。

看到的是，极度的痛苦和悲戚。

“楼施主，你没有做错什么。”无垢上前，挡在失神的宁珂身前，说：“但明心也没做错什么，还请你冷静些，放开明心。”

楼云霄这才恍然回神。

手指松懈，红云剑入鞘。

他哑声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

曾曦给众人在北游城安排了住处，打算休整一日，第二天再进行调查。

关闭了房门，曾曦便被张辰拉着问：“师姐，那楼云霄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天赋榜第一吗？怎么跟个疯子一样？”

“他师弟为了救他死在了秘境，之后他就这样了。”

“什么师兄弟，感情能好到这个地步？”张辰疑惑道：“再说人都没了，这么长时间过来，也该适应了啊。”

“他那个师弟是个天才中的天才。”曾曦叹息道：“明明身在剑宗，却连符术，阵法都精通，那容貌和性格也都是一等一的好。”

“如果没死在秘境，现在该是剑宗的领头人物……”

她想起宗门中一些姐妹的猜测。

告诉张辰：“所以我们猜，这楼云霄大抵是喜欢他师弟的。”

“男人喜欢男人？”张辰惊得瞪圆了眼睛。

曾曦瞥他一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也别紧盯着楼云霄了，赶紧去炼师父给你的丹方，别耽搁了时间。”

“你自己怎么不炼，就知道使唤我。”张辰嘟囔一声，被曾曦伸出拳头示意，赶紧缩头，炼丹去了。

……

客栈楼顶。

楼云霄坐在屋檐边缘，手指抚上腰间的香囊，轻轻摩挲。

望着因为魔的袭击而变得萧索的北游城街道，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果然在这儿。”庄玉生爬上屋顶。

楼云霄抿了抿唇，问：“我师妹，她还好吗？”

“呵，我还以为你的心里除了阿珂以外，什么都装不下了。”

“如今看来，倒还记挂着笑笑。”

庄玉生走到他身边：“楼云霄，我知道阿珂的死，让你难受，但你想没想过，你再这么下去，会把你身边的人全都逼疯？”

“他活着的时候，你不说爱，现在人死了，你的这些表现又是做给谁看？”

楼云霄不语，庄玉生便更气。

“楼云霄，你别再跟闷葫芦一样了行不行？”

“八竿子都打不出一个屁！以前的你，好歹会说话，现在眼睛好了，嘴又哑巴了是吗？”

“你觉得阿珂要是泉下有知，会想看到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德行吗？！”

这样说完，庄玉生突然见楼云霄抬起了头，那双暗红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他。

开口说。

“他没有死。”

他的语气极其肯定。

又说了一遍：“我之前只是猜测他没死，而我现在确信了……”

他抽出红云剑，食指中指并拢，从剑末端划到剑尖。

时隔近一年，露出了第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兴奋的笑容。

“他就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