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凉时，御书房。

“受召而来的民间郎中到多少了，足够一百人了吗？按时间东宫内阁首辅的病，也该拖不起了。”

原本说的是让太子朱标来亲自办理此事，但思来想去后，老朱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该由自己来办，不然他总觉得心慌眼皮跳。

“回……”

在对面站着的二虎，听到这个问题，心态有些炸裂。

“怎么了？”

只是召集民间医者，这种小事若不是为了在细节上说的过去，老朱都想在牢房里直接拿一百个犯人出来顶包。

所以他不觉得在这第一个环节上就会出现什么问题。

但事实是，这第一个环节还就真出了问题。

“回陛下，截止目前，已有许多民间郎中被推举来京。”

“但是……还没有一个郎中进入京城。”

二虎是有苦难言，他也不知道自己才从大牢里放出来没多长段日子，为什么就又摊上了这种苦差事。

“什么？”

老朱都已经想到在后面什么时间段，放出这些民间郎中医不好他的首辅的消息比较好，结果却听到还没有一个郎中进城报道。

“是人数不够？”

“咱这天下如此大，还凑不起一百个郎中？”

老朱以为二虎胆大包天敢开他的玩笑，内心充满荒谬，以至于都没有半点怒气产生的余地。

“回陛下，单京城附近，加上北河辽东上报的名单人数就已过百，但是……”

“是人太多？”

老朱皱起了眉头。

“不必挑选，只要达到人数就行！”

赵府都已经多久没有活跃过了，只是一个家主生病，居然从三个地方里就来了这么多郎中！

老朱内心当然也知道其中肯定有自己张榜奖赏的关系，但……同时他还以为是郎中来的太多，让二虎不必在意质量，直接拉一百人进城就行。

“慢着！”

“你为何只说三地？其余布政司来的郎中数量有多少？”

内心的顾忌还没有消下去，老朱的心里就又浮现出一个画面：来自各地的郎中在京城外汇集成了人山人海。

他们眼里在盼望着赵征，嘴巴上在争着自己的医术更高明。

也只有这种乱象，才会让这些郎中，目前一个人都没能进京城，都守在城外。

老朱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然后看向二虎，得到了一个——摇头。

“回陛下，其余布政司无任何人员上报……”

二虎摇头后，说出了真相，他已准备好闭上自己的眼睛，等待着再入大牢。

“几月前，天下十八地的赵府十八巡查，皆在旨意到达之前，就召集了自己任地上所有出名的郎中，好似是他们之前就有的谋划，或进行疫病研究，或钻进深山探寻药材……”

听完真相的老朱只感觉这个真相还不如不知道的好，因为除了让自己内心莫名抽抽，他还真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在他的心里，赵府的人早已是干不寻常事，才是正常的赵府人。

研究疫病，钻深山，不能来或不能来很正常。

预防铁路工人聚集生病是为民谋福，加上赵府传承式的铁口铜牙，分不开身也有理由。

这些人要是来了京城，老朱反而还会觉得可怕，会觉得赵府是不是打算与他同归于尽。

“那便直接在京城外抽一百人出来送到东宫。”

老朱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打算就此潦草拍板。

可惜，就算是他这个潦草的打算也不能如愿。

“回陛下，末将办不到。”

二虎直接闭上眼睛，在心里与自己老婆玉儿做起道别。

啪！

“你是觉得咱让标儿掌权过后，手段变得太过仁慈了吗？”

老朱停下动作，这一次他的怒气终于有地发挥。

办不到，办不到！

锦衣卫的存在对赵府除了监视外，起不了其他作用就算了，现在只是办这个简单的事情居然也不行。

砰！

二虎无奈，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大概是保不住了，但千万不能牵扯到玉儿。

“回陛下，末将无能。”

“崇宁殿下生病，正在城外赵府将养，至京百余名民间郎中尽在其内……”

“请赐末将死罪！也请陛下以后少生肝火，同娘娘万年。”

二虎磕完头才抬起自己已挂满热泪的脸。

死局，完全的死局，无可奈何也是完全的无可奈何。

因为在赵征首辅马甲咽气时，当着太子与自己妹子的面，是皇帝朱重八亲自下令，新修了这座城外赵府。

也是他与马皇后一起做的决定，定下的关于这座新修赵府的规矩：凡日月王朝属民，皆不可在此地大动干戈，上至亲王下至庶民，入内只许也必须诚心对灵牌上香。

虽然赵府在得到这座新府邸过后，并没有进行任何宣传，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至于崇宁公主，除开公主身份，她入了赵府，本也算是赵府一员，搬到这里将养，赵府再召集些郎中给她瞧病，也再合情合理不过。

有这几座不可也不能逾越的大山存在，锦衣卫能怎么办呢？

陛下，你真是难为末将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

二虎脸上流泪，内心在滴血。

皇帝朱重八经过提醒，终于也想起了这件事，脸上满是尴尬。

自己和妹子定下的规矩，总不能自己下一道圣旨再给废除了。

眼前的二虎也忠心办事这么多年，并非无能。

“行了！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咱不治你的死罪。”

想到自己妹子身边的贴身女官玉儿是这家伙的老婆，老朱也不能直接把二虎一刀咔嚓掉，加上自己内心的尴尬。

老朱挥了挥手。

“啊？”

“谢陛下！谢陛下！”

砰！砰！

二虎以为自己闯鬼又遇见必死的局面，肯定是逃不过了，谁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老朱居然破天荒的心软！

所以他的内心里，那叫一个激动。

“行了，咱女儿病了让一百多个郎中一起给她瞧，也算证明了赵府内已经完全不把她当外人，这也是好事。”

“不过你毕竟办事不利，咱罚你从现在起，就亲自带队去那府外守着，等那些郎中什么时候出来，你再什么时候带着一百个一起回来。”

“是！谢陛下！”

看着二虎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老朱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突然真有点觉得自己老了。

幸好姜显及时出现，不仅仅给他先按了一个暂停键，还给他按了一个倒退键。

“陛下！不好了！”

“急什么！”

“一个赵府族人自称首辅堂弟，在宫门举着首辅遗信哭喊放弃治疗！要接首辅回家，让他见族人最后一面！”

“什么！你怎么不早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