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小阿瑶！”

“八成是了，当初丢掉的孩子，除了小阿瑶还有？”

“可是小阿瑶不是天生没有药香吗？不然也不会被丢弃了。”

“对啊，可这个女孩儿的身上的味道，几乎与祭司不分伯仲了！祭司可是药人啊！”

“难道她也是……”

祭司双手颤抖着，拄着拐勉强站起身，虚晃着一步一步朝女孩儿走去。

老人刚抬起手，还没等靠近，女孩儿就下意识后撤一步躲开了。看着女孩儿面无表情，甚至眼底带着一丝疑惑和疏离，老人的心像是被揪痛着。

“像啊，味道也像，长得也像 ，连当初阿瑶出了意外后，对我陌生疏离的样子也像。”

江北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说着说着，老人兀自笑了起来，“这就是我的小阿瑶啊。”

可君斯甫听了这话却脸色骤变，语气冰冷的纠正道，“她叫小风，不是你们谁的瑶。”

江北兮察觉到男人的情绪不太对，拍了拍他的手试图安抚，男人这才冷静下来。

祭司有些激动的看着江北兮，声音却早已哽咽着，“小，小风，我是外公啊。”

“抱歉，我的外公姓傅，不过他已经不在了。”

即便一早猜到女孩儿不会这么快接受自己，可当真听到女孩儿说出这些话，老人脸上还是止不住落寞。

缓了缓后，长叹了一口气，重新换上一副和蔼的笑意，眼底却还夹杂着一份愧疚和欢喜。

如果当初没有把小阿瑶丢掉，半仙不会死，也不会失去小阿瑶的行踪。

他还以为她早就……没想到老天保佑，竟然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想着，祭司试探着开口道，“有什么事，去我那里说吧，小阿……小风。”

江北兮看向身边的君先生，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君斯甫眼神温柔又坚定的看着小孩儿，“要去看看妈妈以前住的地方吗？”

见小孩儿点了点头，男人随即眼神一变，冷漠的看向祭司，“我们去瑶阿姨以前的住所就好。”

“好好。”

随后，不等众人反应，君斯甫就自顾自牵着小孩儿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久，转过弯，伏特加像是察觉到什么，激动的挣脱开牵引绳，先一步跑上前去。

“汪！汪！”

对着江北兮，像是在说：我们回家了。

瑶阿姨的住所在靠近海的最边缘一排，那里环境更幽静一些。

虽然长时间没有人住，但竹屋还是从里到外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只不过缺少了些生气。

床边摆放的摇摇床，床顶挂着一串木铃铛，江北兮用手轻轻碰触。可木毕竟是木，时隔多年，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清响，声音有些沉闷。

从床边的窗户向外望去，可以直接看到海边。

“虽然没人住，但还是定期让人打扫着，越是老了，越容易念想，所以就时不时来这里看看。”

江北兮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有件事想问一下祭司，刚刚听你说妈妈之前出过意外是怎么回事？”

老人长叹了口气，“你妈妈打小性子软，身子柔弱，有一次生了场大病，特别严重的时候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昏迷了一天一夜。

可谁知醒了之后，她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医生检查身体状况在开始恢复，可她像是不认识我们所有人了一样。

性子变得活泼，也知道很多以前从没学过的知识，开始向往林子外的生活。时不时就偷偷的往外跑，还一个人念叨着什么‘回去的办法’。直到遇见那个人，她才开始正常一些。”

“那个人？”

老人眼底带着一丝愧疚，“你爸爸。”

“那段日子，她好像真的很开心，可族里严禁与外人勾结，最后，就发生了那些事。你被送走后，你妈妈的情绪就有些失控了……”

江北兮沉思了片刻，“那，妈妈之前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有有。”说着，老人指着床头边的柜子。

“那里面有一个小箱子，里面是收起来的东西。”

手下人闻言，上前将箱子拿出来递给女孩儿。

江北兮放在床边打开，里面都是一些小玩具，拨浪鼓，竹蜻蜓，木铃铛……还有，一张照片。

伏特加瞧见这些玩具，兴奋的吠了两声在一旁踱步。

“这是很早以前，负责族里进货的人，很疼爱阿瑶。有一次进货时带她一起，刚好互通的那人带了部相机，就请他拍了一张。”

江北兮拿起照片，照片没有被完好的保存，表面已经泛黄，可还是能清楚看到妈妈笑得眉眼弯弯的。

忽然，一个细节吸引了江北兮的注意。

女孩儿轻轻拥着眉头，将照片举在老人面前，指着照片上女孩儿的脖颈处，“这个，这是什么？”

时间太久，已经看不清颜色。

老人思索了片刻，“这个啊，是阿瑶出生的时候她母亲留给她的。这珠子，后来不是留给你了吗？”

江北兮从衣领里掏出自己的珠子，问道，“是这样的吗？”

老人仔细盯了许久，摇了摇头，“青绿色？这，我也不确定，族里人都说那是颗灵珠。因为那颗珠子原本是红色的，阿瑶重病莫名开始恢复后，那珠子就渐渐暗了下来，变成了墨绿色。”

江北兮沉默着，眼神缓缓看向胸前的血珀，许久没有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猜到什么，眸光突然一亮。

是因为这样吗？所以妈妈才会性情大变，本不该承受这一切的她被迫圈在这林子里数十年，把原本活泼的性子又给磨平。

遇到爸爸，有了孩子本以为一切都会好，结果……所以才承受不住，自缢了。

老人犹豫了半晌，眼含期待道，“小风这次回来，可以直接住在这里。”

江北兮这才回过神来，眼神中含着些许凉意，“你误会了，我这次回来，只是为了看妈妈一面。”

“看完就走吗？”老人有些着急，被手下人搀扶着上前了一步。

“你要去哪儿？这里就是你家，你可以留下来，如果你觉得身为瑶受限，你可以做祭司，外公把这个位子让给你。反正以你现在药人的身份，不会再有人反对了。”

身边的两个属下也被祭司这话给惊得眉毛一跳。

“呵！”

君斯甫却蓦然一声冷笑，将寂静的房间里空气都变得压抑。

“如果她不是药人呢？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请她留下来吗？”

见老人干薄的唇轻颤着，却没有一丝声响。

半晌后，只发出一道细微的动静像是濒临死亡的喘息一般，“会。”

“会？你忘了你当初是为什么丢掉她的？”君斯甫语气平静，眼神却如死神一般刺骨泠冽，像是把男人的心扒开刺穿一样。

因为她身上没有一丝药香味，没有药香就算不上是药族人，人们说那是瑶勾结外人的惩罚……

见男人不再说话，君斯甫继续说道，“现在才开始念想，后悔，未免有点晚了。还有，小孩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会陪她。累了，她会回家，不过是她自己的家，有疼她的家人，朋友。没有人在乎你的祭司之位，你好生坐着吧。

为了你的位子，你的族人和破旧陈规，可是不顾女儿死活，连孙女儿都丢了。莫说你丢给了半仙老人，半仙老人死后，你有派人找过她吗？若你关心过怎会一点都察觉不到，自己的族人在追杀她？你是不是个好祭司我不评价，但你不是一个好外公，你不配。”

“你怎么跟祭司说话呢！”

祭司被怼得哑口无言，一旁的手下想要开口也被老人给拦了下来。

说完，君斯甫朝江北兮伸出手，“走吧。”

女孩儿唯独留下了照片和木铃铛，将其余东西收好放了回去，然后附上男人的手，两人一同出了门。

一路走到一座山脚下，那里独独立着一块碑，上面撰写着两个大字：族墓。

碑上细小的镌刻着每一代已逝祭司血脉的名字，江北兮不由得停下了步子，看了许久。

君斯甫瞧见，握着小孩儿的手紧了紧，“别找了。族墓不收女子，他们觉得女子总归是要出嫁，就不算祭司一脉了。更何况，她们也没有名字。”

“那妈妈她……”

君斯甫温柔笑着，哄道，“他们要将瑶阿姨葬进普通墓园，可那些人不配和她葬在一处，我说要么把瑶阿姨独葬，要么我就把墓都给他掀了。”

女孩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君先生小时候这么霸道呢？”

随后，男人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没多久，远远便瞧见另一块儿石碑，上面没有刻任何字，只有右下角刻着享年二十九岁。

江北兮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将随手摘的路边的菊花放在碑前，还有刚才拿来的木铃铛，轻轻晃一晃，还能听见声响。

指腹拂过碑上的空白处，莫名感受到一丝悲凉。

活一生，没有名字，她也曾想做些什么吧？

伏特加走到上前嗅了嗅，也像是明白了什么，安静的乖乖的卧在石碑旁。

两人一狗就这么静静在待了许久，直到天色不早才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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