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楼到底是不蠢。

纵使他和沈翎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可他也知道因利益而结成的联盟，迟早有一天也会因为利益而崩塌。

所以他在攀附沈翎时，也存了一份警惕之心。

那些给沈翎送肉的记录。

那些留影珠。

就是他拿来谈判和自保的筹码。

只不过纵使宁海楼做好了准备，却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秋野这么个程咬金来，如果不是秋野，他的这些证据将能发挥无法想象的用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其实按理说，秋野惹出这么一档子事，将他陷入今日境地，宁海楼最恨最想杀的应该是他才对。

事实的确如此。

宁海楼的确恨秋野恨得不行。

不过在他想杀秋野时，沈翎跑出来再三阻拦，还对他痛下杀手，简直把想置他于死地写在脸上了。

宁海楼本就不满沈翎。

而沈翎这番举动，也是恰好吸引了宁海楼的所有仇恨，至于秋野……自然是被宁海楼忘得个一干二净。

话说回来。

沈翎大概也没想到宁海楼会留下证据，毕竟宁海楼在他面前，一直都摆足了卑躬屈膝的态度。

他也一直都没把宁海楼放在眼里，只觉得宁海楼是条听话的狗，可狗急了也是会咬人的，而且宁海楼咬下来的这一口还不轻。

他话音落地。

不少神兵看着沈翎的眼光都带了异样。

沈翎感受着那些如芒在背的视线，立即矢口否认：“宁海楼，你为了拉本神君下水，还真是不择手段！竟然还准备了假证据！”

“假证据？”

宁海楼嗬嗬笑着，随着他胸腔起伏，血沫也化作唾沫星子咳出来。

“沈翎，你不承认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承认……”

宁海楼边说边摸上手上的储物戒，这些能拿捏沈翎的东西，他向来都是随身携带，等他拿出来展示给众人，沈翎这神君之位，未必还能坐得下去！

宁海楼越想越激动。

脸上更是笑得狂热又癫狂。

只可惜下一刻，察觉到他想法的沈翎持鞭而来，只一鞭就将他脑袋从身体上劈了开，让他落了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那颗头落在地上。

咕噜噜地滚了几圈。

最后停在了沈翎脚边。

因为来不及反应，宁海楼至死，脸上都还保持着那个笑，或许他怎么没想到，自己最后会是这么个死法。

他本来还想着用这些证据把沈翎拉下台，顺道控告沈翎，把他做下的那些事尽数推到沈翎身上去。

他想了很多。

然而想法，最后也只是想法。

不会再有实施的机会了。

…………

“呵，废物东西，还想攀咬本神君，当真死不足惜！”

沈翎杀完宁海楼甩了甩手里的骨鞭，随即转身吩咐神兵，“镇灵仙君宁海楼残杀生灵不知悔改，还妄想以下犯上，本神君已将其就地斩杀。”

“镇灵门后山埋了如此多的尸骨，本神君不信是宁海楼一人之过，想必镇灵门众人也脱不了干系，将他们全数羁押入天牢，如有反抗，就地诛杀！”

沈翎这一套可谓是雷厉风行。

然而神兵们还没能行动，突地一道嗤笑声响起。

“谁！”

沈翎凌厉抬眸。

秋野站在屋顶上，满脸讥讽地看着他，“我说神君大人，您能别作秀吗？”

沈翎眼眸沉沉。

“本神君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秋野一屁股坐下来，将右脚搁在左腿膝盖上，他一边晃着脚，一边把嘴里那根草换了个方向咬着。

“你听得懂。”

“你肯定听得懂。”

“我反正是看开了，宁海楼他不是个好东西，死在你手里也算死有余辜，但你也未必就是个好东西。”

沈翎很少被人当面骂。

此前秋野在主神殿挑衅他，他心里就不舒服得很，眼下当着镇灵门众人和神兵们的面，秋野梅开二度，他自然没再忍。

“放肆！”

沈翎拿骨鞭指着秋野。

“本神君倒是把你忘了，此前你毁坏酒窖闯入神殿挑衅本神君，想必也是受了宁海楼指使，这后山下的白骨，说不定也有你的份！”

“神兵听令！”

“把这个少年郎也一同押入天牢！”

神兵得令，立刻朝秋野飞去，然而下一刻秋野一个旋身跃下屋顶，两步就跨到了栾青背后。

“沈翎，你杀了宁海楼，现在还想杀我，这般赶尽杀绝，到底是有多害怕你的那档子事暴露于众啊？”

沈翎瞳孔猛地一缩。

所谓秘密，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所能带来的利益也越大。

他以为宁海楼不会把他们合作的事透露出去，毕竟这个秘密牵扯的不仅是他，还有宁海楼自己。

但从少年郎的话来看，他定然是知晓内情！

宁海楼这个蠢货！

电光火石间，沈翎就做好了选择，他本来是想把这个少年郎关进天牢，再悄无声息地弄死，顺带着尝尝他那富含灵气的血肉。

可既然他上赶着找死，也就别怪他无情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学你那废物师父胡说八道，他宁海楼不教，本神君就替他好好教训你！”

沈翎甩出骨鞭。

那裹着黑气的鞭子朝面门袭来，少年郎大概是被吓着了，抓着栾青的衣摆呆愣在原地，躲也不躲。

而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也是丝毫未动。

仿佛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沈翎见此唇角微勾，但那笑意很快就僵在了脸上。

“青鸾仙君，你这是何意？”

栾青见过宁海楼不少死法，其中有绝大一部分，是他贡献的，甚至后面他杀宁海楼已经杀出了心魔。

他总觉得宁海楼不会那么容易死。

就算死了。

也还是阴魂不散。

可这一回他没有杀宁海楼，宁海楼就死在了沈翎手里，没有什么你来我往的血战，沈翎就那么一招，宁海楼就头首分离魂归了西天。

太简单了。

实在太简单了。

简单得他一时之间看着宁海楼的尸体，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也想问神君……”

栾青视线从宁海楼的尸体上收回来，他看向沈翎，抬起捏在手里的骨鞭，面上浮着三分不达眼底的笑。

“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