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年轻，工作上你得进步！”

张瑞这种五十冒头的，还是矿局所有副局中最年轻的。能干到矿局班子的，基本都五十好几了，马斌再过一年多就整六十了。

“再进步，估计离进去就不远了！”

张瑞家现在不缺吃喝，根本看不上这仨瓜俩枣的。当年煤炭系统是纪检监察部门的小金库，每到年底办案数量不够的时候，就来这提溜几个，仅去年腊月一个月，各矿就给纪检监察部门贡献了六七个贪污腐败的。

“协谷矿要求下岗五百人！”

吴爱民原本不想把这个数字提前告诉他，要知道这事万一传出去，肯定要出大乱子。

“五百人？怎么这么多？”

张瑞愣住了，协谷矿一共才有几千人，现在要下岗五百人，这哪是什么减人增效，这是伤筋动骨！

“下午我跟郭局长到上级找找，看看能不能减少点名额。不过按照上级的统一部署，明天上午涉及下岗的煤矿必须要召开下岗动员大会。你先把刘宏明叫过来，一块商量安排什么范围的人下岗，这个是硬性任务，必须要执行的！”

虽然下岗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硬性任务，各矿局只有执行的份。但新县矿局作为全省排名第一的存在，有跟上级掰腕子的底气！

“那成，我先跟刘矿长商量一下。”

张瑞没有继续推辞，涉及到五百个家庭的生计，由不得他不慎重。

“又要下岗？”

刘宏明知道这事之后也是头大，前些年“砸三铁”下岗的那批人，到现在还没闹完呢！他以前在的那个矿上，还有人盯着告他。

“这次上级给了协谷矿五百人的下岗名额。”

张瑞没提产量下降这事，他离开协谷矿的时候，协谷矿已经连续十多年增产，这才离开了几年，协谷矿的产量就出现了大幅下降，这事说起来真的挺恶心！

“五百人？”

刘宏明被这个数字吓坏了，如果一次让这么多矿工下岗，大伙还不生撕了他！

“吴主席跟郭局长去上面对接了，争取把人数往下压缩一点，不过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现在叫你过来，就是商量商量如何把这事开展起来，尽量不要出大乱子。”

说是商量，但是这两个人能商量出啥事？两个人只能坐在一起抽闷烟。

张瑞已经二十多年没抽过烟了，今天破天荒的给自己点上两盒，这会香烟都带过滤嘴，真不如以前不带嘴的时候过瘾。

“矿机械厂和矿纺织厂上次是怎么定的下岗名额？我怎么听说还是投票？”

刘宏明来协谷矿的时候，矿机械厂、矿纺织厂早就度过了下岗危机，他也只是听人偶尔说起过投票下岗这事。

“上次是以各车间为单位投的票，要不这次你们继续投票吧，到时候一掀两瞪眼，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投票是转嫁矛盾最好的手段，将领导与职工的矛盾，转化成职工之间的内部矛盾，然后领导再以仲裁者、协调者的身份出面主持正义。

“还得划定个下岗的范围，不能乱投。”

当年在确定什么人下岗的时候，真的很荒诞。有关系的你不能碰，要不然他后面那个马蜂窝能蜇死人！耍无赖、不上班的不碰，要不然他们天天到你家耍无赖，谁也受不了！那些刚参加工作的小伙子不能碰，特别是那些正在谈婚论嫁，你让人家下岗，谁还愿意嫁给下岗职工？那帮小子还不跟你动了刀子！年纪太大的也不能碰，特别是那些马上就要退休的，你能让五十好几人的再出去创业吗？

所以，矿上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坚力量，成了这次下岗最大的受害者。

“你们俩商量的怎么样？”

到了夜里八点多，吴爱民终于跟上级协调完了，看到张瑞屋里还有动静，就来他办公室看看。

“商量进一条烟了，让什么人下岗还没商量出来。”

张瑞把手里的烟屁股按死在烟灰缸里，烟灰缸里早就垒成了雷峰塔。

“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上级将咱们矿五百人的下岗指标减去了二百个，只要优化下岗三百人就成！”

上级能够减去这二百人也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但是三百人的下岗名额依然压的大伙喘不过气来。

“三百人也不好弄啊！”

刘宏明一下午都没说几句话，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这会抽的脸色都发乌了，张瑞总怕这孙子在自己办公室抽过去。

“明天开会的通知下了吗？”

吴爱民怕他俩忘了安排全矿大会的事，虽然他是包保领导，但下岗这事又不需要他亲自去干，所有的压力都压到了协谷矿上。

“已经让矿办公室下了，明天上午九点全体职工在大礼堂等着，班子成员这会还都在会议室等着我回去呢。”

砸人饭碗的大事，刘宏明可不敢一个人承担，只好让所有的班子成员跟着一块背黑锅。

“你们吃了没，我还没吃饭，食堂还有人吗？让他们炒几个菜，咱们喝两杯。”

虽然喝闷酒不能解决问题，但是喝闷酒能解决掉解决问题的人。

“喝不下去啊！”

现在你哪怕是琼浆玉液摆到刘宏明跟前，他都没有兴趣动一筷子。

“别想那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三个人在食堂里简单吃了点东西，喝了两杯闷酒之后，刘宏明就赶回去连夜召开班子会，今晚协谷矿的领导班子谁也别想睡个安稳觉。

“今晚别走了，我把强子叫回来了，他已经赶了一多半路了，估计后半夜能到。咱们爷仨再商量商量，强子那边正好需要人，看看他那边能接多少。”

吴爱民刚想回家就被张瑞拉住了，中午张瑞就给张强打电话，让他今晚不论几天都要赶到他办公室。

“那感情好，还是你有办法！”

吴爱民眼前一亮，下岗这事没得商量，但是将下岗矿工推荐到民营矿上去呢？反正大伙都是下井赚钱的，给谁卖命不是卖！

“孩子替你扛了雷，你当大爷的，可不能装作不承情啊！”

张瑞提醒了他一句，这种事不能说的太透。

“放心，我心里有数！”

吴爱民回办公室找东西了，最近矿局有几个好消息被他给压了下来，他原计划等到自己干矿局一把手的时候再公布，现在看来得提前拿出去几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