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问这里是民政所吗？”

早就过了下班的事件，一路上很多办公室都锁门了，只有东头还有间房子敞着门。

“就是这里。”

民政所里只有一个小姑娘还在忙活着，似乎在写什么东西。

“燕子同志在不在？”

杨科长可是再三嘱咐了，一定要找到这个燕子同志，户口的事万万大意不得。

“我就是，有什么事？”

“我是协谷矿的，保卫科让我来落户口。”

张瑞仔细打量了燕子通知一眼，个头不算高，勉强能到一米六吧，是这个时代标准的身高。长的还不错，就是那种邻家小妹的感觉。头发挺长都快到腰上了，估计能卖点钱了。皮肤有些黑，似乎是晒得，当然这个时代的人皮肤都不怎么白净。姑娘穿着一件白衬衣，可能时间有些长了，洗的微微发黄，看式样还是矿上的款式，估计是家里有亲戚在矿上工作，淘换下来的。

这个姑娘似乎除了头发稍微有些发黄、嘴唇偏暗之外，似乎符合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的审美。头发发黄、嘴唇发暗，是营养不良、贫血的征兆，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这样，要不然老话剧演员动不动就抹个红嘴巴。

“矿上落户口？”

杨燕有些诧异，协谷矿的驻地虽然在杨家庄，但协谷矿全体都是非农户口，不归民政管理。

“这是杨科长给的东西，说是落户用。”

张瑞连忙掏出那个信封，看看封口没有破损。

“杨科长？我看看。”

看完信封里的东西，杨燕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诡异，再想到昨晚大哥交代自己的事，应该就是这家伙了。

“行，你把东西放这吧，过两天就给你办好，以后需要户口本就去你们矿保卫科要。”

杨燕麻利的把信封里的东西装回去，塞到办公桌抽屉里，还落了锁。

“那个，时候不早了，我请你出去吃个饭吧！”

张瑞有些不好意思，这可能是他第一次请女孩子吃饭，虽说是为了办事，但总感觉怪怪的。

“不用麻烦了吧！”

姑娘脸红了，这个时代，如果一个单身男青年约另一个单身女青年吃饭，除了处对象，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理由了。

“我听看门大爷说食堂都快下班了，反正我也没吃饭，一块吧！”

张瑞在心里嘀咕，这姑娘怎么回事，吃个办事的饭都能脸红？这姑娘脸皮太薄了吧！怎么感觉就跟自己耍流氓似的？

“我带饭了。”

姑娘桌子上有一个手巾盖着两个尖尖的东西，应该是窝头之类的东西。

“别吃干粮了，咱们出去炒个菜，走吧，应该的！”

姑娘越是不好意思，张瑞就越坚持要请，因为他发现，这会姑娘脖子都红了。

“好吧！”

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答应了。

请姑娘吃饭是个技术活，刚开始人家肯定不愿意，越是不愿意，你越要坚持，只要脸皮厚，早晚能把姑娘约出来。

协谷镇是个农业乡镇，镇上只有一家国营餐馆，虽然是饭点，但也没什么生意，服务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嗑瓜子。

“欢迎光临！”

见有客人上门了，一声有气无力的招呼，算是热烈欢迎了。这年头，国营餐馆的服务员都是正式工，带编制的。当时社会上有8种非常吃香的职业，被统称为八大员，分别是：售货员、驾驶员、邮递员、保育员、理发员、放映员、炊事员、文工团员。

“相亲呐！”

都是老服务员了，一眼就看出两个人绝对不是熟人，估计是别人介绍第一天认识的相亲男女。虽然现在提倡自由恋爱，但在协谷镇这个穷乡僻壤里，年轻男女能在一起，亲朋好友介绍还是占大头。

“不、不是，普通朋友。”

张瑞有些不好意思，你总不能跟人家说你求姑娘落户吧，这事能办可不兴张口。杨燕的脸红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来点什么？”

服务员见姑娘脸红的样子，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有什么菜？”

这年头到餐馆不是你想吃啥就吃啥，是餐馆里有啥、人家愿意做啥，你才能吃到啥。

“昨天大师傅亲自煮的猪头肉，味道不错，要不来一盘？”

这叫投石问路，猪头肉两毛多一斤，一盘猪头肉怎么也得小半斤，在餐馆里就卖两毛钱。这两个人穿的跟老百姓不一样，那个姑娘看着面熟，似乎是镇上的。小伙子面生，看穿着像是坐办公室的，不是镇上就是矿上的。相面是服务员必备的专业技能，什么样的客人推荐什么样的菜，一个好的服务员不比大厨作用低。

“好，来盘猪头肉。”

张瑞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墙上的菜单，才两毛钱，买得起！这年头餐馆里的菜单都是用粉笔直接写在墙上的，稍微讲究一点的会用木头做个小黑板挂厨房门口。

“今天西红柿不错，来个西红柿炒鸡蛋吧！”

肉才有了，自然要推荐别的菜，西红柿炒鸡蛋这个菜属于半荤，鸡蛋价格可不便宜。

“行，炒一个吧！”

西红柿炒鸡蛋不过才一毛二，咱们矿工请得起！

“炒个合菜，祝你俩早日和和美美。”

服务员的本意是好的，但跟前这俩似乎都尴尬了。

“好吧、好吧！”

张瑞连忙答应，负责这服务员还不知道能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来。

“三个菜？相亲可不能三个菜，再给你们麻汁个茄子吧！”

虽然现在破除封建迷信，但老百姓骨子里的东西是变不了的。作为全镇唯一的半星级豪华餐饮单位，服务员见到了来这里相亲的，相亲这种事，扣扣索索的肯定成不了。

“好吧。”

张瑞有些头大，炒合菜跟麻汁茄子都是8分钱，四个菜加起来4毛8了，要知道食堂一个带肉的菜才五分钱。

“馒头来几个？都是刚蒸的白面大馒头，三两一个，才五分钱！”

这个“才”字用的好，要知道白面也不过一毛二一斤，三两就卖五分钱，这利润赚的，黄世仁看了都心疼！

这年头，三两的白面馒头一般人可吃不起。

“两个吧！”

“好嘞，一份猪头肉2毛、西红柿炒鸡蛋1毛2、炒合菜8分、麻汁茄子8分，两个白面大馒头1毛，一共是5毛6分钱，还要六两粮票。”

不论什么时代，在外面吃要比在家吃贵得多，毕竟人家人工、油盐酱醋啥的都给你算里面，便宜才怪！不过在餐馆吃也有好处，只要舍得花钱就能吃到肉菜，要知道这年头吃肉可不容易，在外面买肉需要用肉票。

“太贵了，吃不了这么多。”

杨燕被这个价格吓到了，一家人一天也用不了五毛钱的生活费。虽然她已经工作，能挣一份工资，但前两年大哥刚结婚，家里的账还没还完。一个弟弟刚参加工作，收入刚够养活自己，马上也得盖房子找对象，又是一笔大花销。还有个弟弟明年考高中。虽然家里帮着村里磨豆腐，但日子过的一直挺紧吧。

“没事，没多少钱。”

张瑞连忙结账，很多国营餐馆都是先结账再用餐。

“小伙还挺有钱！”

服务员瞥了一眼张瑞手里的似乎还有张大票，顿时感觉自己推荐的菜少了，但现在再说别的不合适，只好到后面嘱咐大厨做好点，估计以后这俩人少来不了。

现切的猪头肉很快就摆了上来，杨燕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镇食堂里虽然偶尔做点肉菜，但她也不舍得买，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肉了。

“来尝尝”，张瑞连忙将这个菜放到姑娘跟前，“看颜色卤的还不错。”

“大厨做的味道挺香的。”

杨燕夹起一片肉塞嘴里，肉香味、料香味在嘴里瞬间炸开，这是过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