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幽远冗长的钟声回响，蒙蒙薄雾弥漫，为等待之人提供隐蔽之所。

比恩街一如既往的荒废，在这个清晨也是如此。

汽车内，窗帘后，街道旁，总躲着那么几个人，或拿着今日份的贝德尔西区日报，或抽着旱烟。

他们的视线永远没有放在眼中所见之物上，而是格外注意着被拉上了发霉封条的废巷。

苏默坐在商铺外的公椅上，手执灰白色的报纸，视线游离在上面。

他没有抬头，有莉莉可丝在，也无需抬头。

这位银发的少女正抓着宽大风衣的衣角，坐在苏默的身旁，左看看右看看。

“这里的非凡者很多。”莉莉可丝开口道，纤细的手指到处点拨：

“停在那个路口的车里有，你左边几十米处的旅馆三楼窗口也有，当然，还有你的同伙们，也有几个在那个旅馆里。”

“有可能是乌戈找的帮手。”苏默浅浅道，黑眸下倒映着无穷的细密文字。

“新历123年2月21日，一位日蚀会的邪教徒死在了比恩街。”他喃喃道，语气欢快：“真希望明天能在报纸上看到这样的消息。”

“迟早会的。”莉莉可丝嘟嚷一句，起身走了几步，踮脚望向远方。

雾气不大，却也能阻挡住百米外的视野。

在这淡雾中，一个穿着礼服的男人提着公文包，从一间民宿中走出。

他走的扭扭捏捏，动作看起来像是刚学会站立的孩童。

这一怪异举动在这少人的街上并没有引起太多人任何注意，窥探的眼线始终只有那么一小部分，更多的是放在了那被封条挡住的废巷中。

车轮翻滚的间隙，乌戈拖着步子，跨过封条，走进了堆叠着恶臭垃圾的巷道。

在那砌着红砖墙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洞口。

远远望去，还能依稀看见躺在洞口的人影，就像传说中看守地狱大门的恶犬。

警钟突鸣，乌戈循声抬头，正好瞥见一轮巨大的灰影如龙般掠过，惊起漫天的黑鸦飞过。

黑影常在，扭曲永存，晦暗的洞口侧，是被磨平的光滑铁梯。

躺在洞口的两个人没有一丝动静，隐约发出着都属于尸体的恶臭。

对此，乌戈拿出手帕，捂住口鼻，无声地跳进洞内。

殊不知，躺在红砖墙上的尸体，其灰白的眼珠正在缓慢转动。

——嘀嗒

水滴从边沿积攒落下，重归冰冷水泥路面。

苏默缓缓抬起了头，将手中的报纸叠好，轻轻放在椅子上。

他刚起身，就迎面走来了两个人。

“乌戈进去了。”其中一人说完，便朝着对面走去。

苏默颔首，跟在两人的身后。

走过这条街，还要转个弯，然后直走几百米才会到‘入口’，而他们，已经提前在那里做了手脚，时刻关注着每一个进入的人。

几人走过冷清的街道，唯有寒风游过。

霉迹斑斑的封条一脚即可跨过，侧面各种垃圾的味道也能掩鼻传行，至于尽头处的尸体，那是查希尔的手笔。

“没有什么能够救下乌戈了。”

摆在苏默面前的，似乎只有这看似危险的巷道。

“走吧，找到乌戈后，不要留手，直接攻击弄出尽可能大的动静。”带头的超凡者诡笑一声，率先顺着铁梯进入。

苏默紧随其后，来到这与下水道差别不大的场景，他早已习惯。

没有污水流过，也没有那些突兀诡异的房间，只有巨大的染尘管道从四面八方穿插而过，取代着原本水流的位置。

脑海中闪过昨天的立体图形，苏默找准方向，赶往自己负责的区域。

他放慢脚步，尽量不去发出声音。

——咚咚咚

粗糙的大手在车门上拍了拍，抖掉手中烟管的白灰，然后又缩回车里。

“右拇指，有反应了。”副驾驶的年轻人戴着墨镜，手中把玩着一个方形的玻璃造物。

坐在主驾驶的是一个有着明显肌肉轮廓的大汉，留着贝德尔少见的寸头，其后脑勺还有着一条狰狞的疤痕。

“乌戈离开这附近了吗？”右拇指含着眼，虚着眼问道。

“没有。”

年轻人手中的方形造物中有着小黑墨珠滚动，朝着一个方向挤去。

“在刚才那群超凡者的方向。”

“这么巧？”后座的人回望一眼，看见车窗外模糊的一切。

“并不是巧合，乌戈来到这里绝不可能无所事事。”右拇指拔下车钥匙，打开了车门，“走吧，先解决乌戈，再去南区找查希尔，看看日蚀会的态度。”

“巨龙始在，罪行终会得到审判。”

四人从车上下来，关上了门。

年轻人手中拿着巴掌大小的造物，引路前进。

那豆粒大小的墨滴在造物内不停撞击，片刻之后，又平稳下来。

在右拇指的左侧，传来一阵恶臭。

那是被贴上封条的乱巷，一眼就可以窥出其中的死亡和腐烂。

“右拇指，就是这里。”

青年指着内部，肯定的说道。

“那就进去。”

皮靴的声音踩在塑料和碎渣上，发出刺耳破空低音。

——刺啦

指甲刮在玻璃上，穿着黑色制服的小诺眯着眼，开口说道：

“队长，有好几伙超凡者都进了同一个巷子。”

小诺的身后，站在红发男人、褐发男人，以及谢利。

“米切尔修女在吗？”谢利气质慵懒问道。

“没有，全是男人！”小诺摇摇头。

“那再等等吧。”谢利开口说道。

“不，不用等了。”红发男人突然放高声音，扶着额头：“一群超凡者聚集，定然不可能是去开家庭派对。”

“我们作为裁决所利刃，绝对不能放任这种情况不管！”

“可是我们不是来追捕米切尔的吗？”谢利毫无精气神的问。

红发男人摇摇头，道：

“但我们不是只追捕米切尔。”

说完，他转身，挥挥手，“走吧，去看看那群超凡者在搞什么鬼。”

褐发男人立刻跟了上去，而剩下两人并未动。

“队长，你怎么不走啊？”小诺看着离开房间的两人，走到谢利身侧问道。

“太鲁莽了啊，对面这么多超凡者。”谢利叹息道。

“但他们并不是一伙的。”小诺说了一句，也迅速离去。

“大意失荆州啊。”

谢利的眼中流淌着无可隐藏的低落，语气消沉。

愣了几秒后，他拿上钥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