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迎着凌冽的寒风，十六夜弦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

身后的几个手下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回头说：“不用跟着了。”

几个手下弯腰鞠躬，离开了。

十六夜弦继续向前走，她不知道要去哪，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荡。

城市的喧嚣仿佛被甩在了身后，她来到了一条临海小路，坐在一张长椅上。

记忆涌上心头，她看着小路尽头的黑暗，曾经有个女孩在如此的夜晚走进那里。

“今年夏日祭的烟花正好是我家族在承包，会很美，我会自己看……”

十六夜弦看了眼天空。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她低垂着眸子，一双红色瞳孔里充满了茫然，她手里的手机被反复翻转着。

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反转到屏幕看了一眼。

是投资人的电话。

接听后对方只是说了几句，然后挂断了，接下来的损失就由十六夜弦承担，毕竟是她的失误。

要跟工厂打官司，拿到的赔偿也换不来被夺走的市场。

不过一会儿又有一个电话打过来。

是玖绘梨香。

十六夜弦犹豫了一下，接下电话。

“你在哪里？”玖绘梨香很担心的问。

说实话，这个女孩是十六夜弦最不敢面对的，这次的失败是她带来的，连累了这个憨萌的合伙人。

“我在东京。”十六夜弦轻声说。

“你没事吧？”玖绘梨香轻声说，“不是你的原因，不用自责的，都是那个工厂隐瞒了事情，别难过，我会陪着你的。”

“……谢谢你。”十六夜弦轻声说。

挂掉电话后，又是一阵的落寞，十六夜弦翻着通讯录，看着列表里的牧序，犹豫再三，还是没打出去。

……

冰雪逐渐消融了，四季轮转，寂寥的世界开始焕发青春。

草木盛开，生机盎然。

一月份来到了它最后几天的时刻。

此时的高神岭，牧序、徐子墨、江沐伊宁、樱井千绪，正人手一份学生会申请书，抬头看着眼前的野秋铃，徐子墨问：“让我们进学生会干活？”

“对哇！”野秋铃昂着首笑道。

“有工资吗？”徐子墨问。

“有提成吗？”牧序问。

“有五险一金吗？”江沐伊宁问。

野秋铃呲牙盯着欲言又止的樱井千绪，“你想问什么？”

后者欲言又止的模样立刻闭嘴了。

“诶呀！帮帮忙嘛！你们就当进来玩嘛，好不好？”野秋铃搓着手，楚楚可怜。

“好吧，反正也是闲着。”徐子墨弯腰开始签申请表。

“我就算了吧。”牧序刚想拒绝，徐子墨就摁着他的脖子弯下腰，牧序只好拿起笔开签。

“我就……”

江沐伊宁刚想开口，野秋铃一把抱住了她：“不行不行！我不能没有你啊！”

樱井千绪见这一幕，莫名颤了一下，赶紧去拉野秋铃。

江沐伊宁夹在中间左右摇摆，“行行行，放开我放开我，这卖身契我签了。”

江沐伊宁被松开后开始签字，野秋铃眯着眼，坏笑的看着抿着嘴，好像有些生气的樱井千绪。

后者没有办法，江沐伊宁都进学生会了，她没理由不进。

二月份，学校已经开始准备放春假了。

晚上，牧序正在房间里研究谱曲，他弹着吉他轻声歌唱，这或许就是篮球赛结束后，不需要下课后训练，所能找到的一些事情可干。

房门被敲响了，他放下吉他，起身过去开门，女孩一双瑰丽的红色瞳孔与他对视上，表情还是那样的淡漠，漂亮的公主切长发垂落着。

十六夜弦自与他回东京，在于她通过一次电话后，就消失了十几天，信息都没回过一次。

牧序其实也习惯了她的消失，反正终归会回来就是，但这次回来，她很平静，平静得甚至陌生。

“陪我去走走吧。”她的声音也很平静。

牧序的心像是被扯了一下，撕裂感让他痛得有些喘不上气，他感觉到了什么，有些呆滞的点点头，“好。”

牧序转身拿起外套，这是一件黑色的冲锋衣，穿在他的身上，拉紧拉链；十六夜弦略微恍惚了一下，看着眼前五官俊秀的少年，高高的衣领略微的盖住了线条分明的下嘴唇，她情不自禁的微笑。

牧序很帅，亦如走廊初见时的他，十六夜弦很清晰的记得，在第一次与他碰面时，就是被他那帅气的五官吸引了。

牧序穿好衣服，来到她面前，十六夜弦静静的看了他几秒，然后转身出门。

下了楼，出了公寓，两人走在灯光昏黄的路上，不时有汽车驶过，车灯照亮了两人并肩却不相依的背影，然后逐渐消逝离去。

“工作顺利吗？”牧序努力的找个话题，想要跟她说上一些话，她的沉默实在让牧序窒息。

“你先别说话。”十六夜弦的声音没有以前的冰冷，而是有些疲倦。

空气沉默着，牧序很听话的没有说话，走着走着，穿过了寂寥的车道，进入城市的喧嚣，再从城市的霓虹走入了临海的小道，这一段路明明很远，但牧序却觉得他们的脚步很快……

十六夜弦坐在长椅上，面前的大海波澜壮阔，天上的星空灿烂盛大；牧序坐在她旁边，身后的林子被冷风吹得沙沙作响。

“其实我不知道那天选择了你，是对是错，当然，这只是站在我的立场上，在选择上的问题。其实说错也是我的问题，是我强迫你成为我男朋友的。”

十六夜弦平静，认真，像是躺在病床上认真交代遗言的病人。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牧序一路上其实一直在做心里建设，像是在贫瘠的土地上建立起一座抵御风沙的庇护所，期望着自己能在接下来的灾难中安然无恙。

“闭嘴。十六夜弦命令着。

她目光直射着前方：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吧，但相反，你能遇见我，应该是你人生中的悲剧。”

女孩侧过头，与一直看着她的男孩对视上，她笑了笑，“记得当时我说了什么吗？这场恋爱游戏结束了。”

那座明明是在贫瘠土地上，临时搭起的庇护所，却像是被岁月与风雨侵蚀的朽木，在风沙中一点点的崩塌了，庇护所的断木压得他喘不上气……

“我以为……我们都认真了……也以为，它不再是游戏了。”牧序声音沙哑。

十六夜弦的确说过，这场恋爱游戏，除非她想停止，否则就会一直进行下去，这也是牧序心中不愿提及的事情，在逐渐的相处中，他竟然发现自己逐渐爱上了这个恶劣的女孩，甚至误认以为她也同样爱着自己。

但这场恋爱都以‘游戏’的模式进行着，原以为都认真了，模式就会改变……但没有。

“有什么疑问吗？”十六夜弦面无表情。

看着她淡漠的眼睛，牧序忽然想笑，然后就真的笑了，没有悲伤，没有其他情绪，就只有很平常的微笑：“腻了就分呗，有什么好问？”

十六夜弦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阿姨的病已经好了，只需要看护一段时间就能出院，到时我会让人把阿姨送回去，还有你的高利贷……”

十六夜弦越说，声音就越低，她竟然发现自己喉咙有些哽咽，所以她顿了顿调整一下，继续低声说：

“我还完了，你现在自由了。既然没有疑问，那么游戏结束。”

“游戏结束。”

牧序声音嘶哑的说，沉默了一下说，，“那我这个NPC……也该消失了。”

牧序起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只是看似洒脱，从容的脚步，略微有些恍惚。

十六夜弦注视着他愈发遥远的背影，视线也愈发的模糊，等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摸了摸脸颊，湿漉漉的。

当她胡乱的抹掉眼泪，转头望去，牧序的背影已然消失不见，心里空落落的，她注视着那个方向好久好久，再也没见到那个熟悉的人。

身后隔着一片林子的城市，霓虹灯影，喧嚣是城市的主旋律，车来车往，人来人往。

女孩终于站起身，穿过林子的捷径小道，站在街头仰望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这个失魂落魄的女孩擦肩而过。

城市灯火辉煌，悲伤无处逃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