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八师兄就是下山了一趟，结果突然有一天，他的死讯就传来了。

与此同时，还有他投敌叛国的消息。

他们当然不信，立刻赶到边关。

就发现他的尸骨被人吊在城墙上，一向最爱干净的他，身上也满是烂菜叶和臭鸡蛋。

他的死，是他父亲亲自动的手，这更坐实了他叛国的事实。

但他们还是不信，收殓了他和其他虎头军的尸骨。

她注意到，他们身上的箭头都很整齐。

他们死的时候，没有过挣扎的痕迹。

是自愿赴死的。

再后来，戎族被歼灭的消息传来，她就明白了八师兄的布局谋划。

他是用自己的性命，上演了一出戏，让戎族相信他给的是真的。

然而，他自己也背负了千年的骂名。

即便后来相遇，他也从来没在他们面前解释过一句。

云清的心狠狠揪了下，眼底也浮现出了泪花。

任天羽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过来，看了眼两张城防图，就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了。

他咧嘴一笑，凑过去拐了下她的胳膊，嘿嘿笑道：“小师妹，真心疼我的话，去把金子分我一半呗，你师兄我啊，才是真的穷。”

听到这话，云清的眼泪瞬间消失了。

心疼归心疼，要钱是绝对没有的。

有感情就足够了。

她扭头看着他，埋怨道：“八师兄，你真的很煞风景。”

任天羽摆手，“你哭算什么风景。”

“大师兄要是知道你因为我哭了的话，还不得揍我一顿啊，到时候我被打得哭爹喊娘，那才是真的风景呢。”

说着，他摇了摇头，打开折扇扇着，垂眸看着云清，眼底清澈无比。

云清看着他，更难受了。

八师兄跟她也没差几岁，可是，他那么年轻就走了。

见她眼圈又红了，任天羽叹了口气，勾着她的肩膀，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好了，咱们这不是还能见到嘛，我想吃喝玩乐一样也没差什么啊。”

“老头子还没法打我了呢，你不知道，我死的时候，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丑了，幸好我随我娘了，长得好看。”

说着，他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云清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见状，任天羽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就对了嘛，名声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要是被那东西困住的话，活得多累啊，目的达到就已经很好了。”

“嗯。”云清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这时候，顾教授惊疑中带着几分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师，你在和谁说话啊？”

说完，他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小声问道：“是那东西吗？”

看着他眼底雀跃的光芒，云清嘴角抽了下。

他一个知识分子，这么想见鬼，合适吗？

任天羽也展颜一笑，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这么想见我呀，等我晚上去找你。”

不知道为什么，顾教授只觉耳边凉嗖嗖的，像是有人在呓语一样。

他打了个哆嗦，一脸茫然，扭头看去，似乎看到了一个透明的身影。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使劲眨了眨眼，又看不到了。

刚才是错觉吗？

云清看着这一幕，不由轻笑一声，也没有提醒他。

本来就是他自己想要的，八师兄只是满足他的愿望而已呀。

莫子骁和郭海生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冲顾教授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目光。

自求多福吧。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好奇。

眼看着已经找到了给任天羽翻案的证据了，云清心情大好，也帮顾教授说了句话。

她跟任天羽说：“悠着点儿，别把人吓到了。”

任天羽朝她点了点头，“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说完，他勾着云清的肩膀好奇道：“小师妹，那你是不是也快回去了？”

云清想了下，说：“先不急，等八师兄的事彻底了结了再说。”

就知道小师妹最够意思了。

任天羽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也没拒绝她的关心，利落地点了下头，“好呀。”

云清看着他笑了下，想到了什么，她又问道：“那八师兄之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跟我回青云观？师父也在那里。”

闻言，任天羽却是连连摇头，“算了算了，师父太邋遢了，跟他在一块儿太烦了。”

话落，他就听到了一声冷哼。

云清也听到了，眼里的笑意更深。

以八师兄爱干净的性子，看他们哪个人不觉得邋遢。

她有次就直接坐在地上，没铺垫子都被他给嫌弃了呢，唠唠叨叨跟在她身后念叨了好几天。

想想都头疼。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他不去也挺好的，等她有时间再来看他吧。

她已经有大师兄这个爹了，可不想再给自己弄个娘来。

“而且。”任天羽看了眼身后，眼底有些怅然道，“我还得陪着他们。”

那里，还飘着十几只魂魄。

是任天羽的虎头军兄弟们。

这两千年来，除了他被骂，还有他们。

他们心结未了，也都还没有去投胎。

这一次等翻案之后，估计就可以了。

云清跟着看了过去，嘴角的笑缓缓降了下去，换上了几分认真庄重。

“好了。”任天羽这么多年过来了，倒是没有想太多，拍了拍云清的肩膀，“小师妹，你也回去休息吧。”

“我再陪会儿八师兄。”

粘人精。

任天羽心里暗自吐槽着，但也知道她其实就是放心不下他，也没拒绝她的好意，拉着她又去喝酒了。

莫子骁本来想跟上去，郭海生却拉住了他。

“让姑奶奶他们单独聊聊吧。”

莫子骁想了下，也是。

师父和八师伯都这么久没见了，肯定有说不完的话，他们就不去凑热闹了。

就是还挺想听他们说以前的事的，挺好玩的。

但莫子骁还是没跟过去，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懂事多了呢。

这时候，顾教授又凑了过来，好奇道：“你们真的能看到鬼啊？”

莫子骁：“……”

郭海生：“……”

他怎么还没忘记这事啊？

看着他好奇的眼神，莫子骁说：“没事，您今晚也能见到了。”

深夜，顾教授惦记着他这话，一直没睡，满是期待。

直到快十二点，还是没等到人，他实在扛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没多久，他枕边的位置就往下陷了点儿，一道带着酒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是想见我吗？睡什么睡，起来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