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车开始，林似乎就处在某种应激状态，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车辆在雨幕中往前行驶，完全看不到尽头。

一群都不说话的酷哥，沉默，充满了整个空间。

这时候楚子杭就格外想念胖子和吴天真，有他俩在，打探事情还是容易许多。

当然，这绝不代表自己嫌弃哑巴。

后座宽敞的位置硬生生被两个人坐成两种状态。

林躲在角落里整个人几乎贴着车门，楚子杭大马金刀往旁边一坐。

仿佛误入某个黑社会集团收取保护费现场，就差手里一把刀了。

从壁画中叙述的故事来看，林和羽两个人就是天羽族二代君王加兄弟。

怎么就连亲情关系都要学隔壁的龙族，双生子注定你死我活吗？

楚子杭不是太明白，就算林是篡位上台的，也不应该啊。

作为胜利者，为什么要这么恨失败者？

起码目前来看，二代君王的林是上位成功的一方。

“当年天羽族发生了什么事？”

林下意识又往旁边钻了钻。

……

行吧，后遗症有点大。

就在楚子杭以为对方要无视他到底的时候，林突然开口，像是缓过劲儿了。

“壁画上的事，只是半真半假而已。”他慢慢整理语言，“你们想知道哪些东西？”

“全部。”楚子杭和张麒麟异口同声。

有多久没有再想起当年的事情了。

一段充满了血腥的岁月，还真是不想回忆。

林眯起眼睛，思考一下从哪开始说起。

“当年还是赵氏天子当政，主枝羸弱，旁枝茂盛，周边常年摩擦不断。

我们天羽族本也只是其中一个小部落，几个大国之间避免直接接壤的缓冲带而已，如果不是地域太过荒凉，土地不够肥沃，早就被灭国了。”

宋啊，怪不得了。

楚子杭和张麒麟同时点头，华夏史上最倒霉的一个王朝，后面几代全都是没本事的怂包加废物。

但是陪葬品的精致程度足以包揽土夫子最爱朝代前三榜。

搞艺术的，老值钱了。

林冷笑一声，“后来被所有人窥视的天龙石，在当时压根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一种妖矿，不然辽人怎么能让我们占着。”

这倒是，壁画的故事里写的是他们天羽族建国就在这座矿山上。

以它的地形位置来说，算是高丽和辽国之间的缓冲带，如果真的藏有丰富的矿产资源，早就被打下来了。

这也是楚子杭一开始不理解的地方。

张麒麟的关注点在别的方面。

“妖矿？”

以前听说过妖刀妖人的，没听过矿石还能妖。

林点头。

“天龙石本身是一种带点血红色的矿石，除了坚固一点没什么用，接触多了，就会影响身体和寿命，当年生活在那里的人没几个活得久的。”

怪不得叫妖矿，人在里面待久了就出事。

简直是一种杀人利器，只要往人家身边放一块矿石，效果堪比毒药。

但当时这玩意儿的威名赫赫，只要带血红色的石头都会被试作不祥之物，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楚子杭突然问了一句，“你们那里有正常人吗？”

这话问得很有意思，分明像是在骂人一样。

但林笑了一下，神色里带着一点微妙的苦涩，“你说对了，我们那里的人，全部都不正常，字面意义上的不正常。

小孩子生下来身体都会多一些、或者少一些零件，三条腿的怪物、一只眼睛的人、长满瘤子的老头，能够拥有一个正常人样的，只有我和羽。”

放在如今看来，更像是一种辐射的影响，常年与带着辐射的矿石生活在一起，的确很容易命短。

甚至还会产生特殊的畸变。

“地宫里我们没看到一具畸变的尸骸。”

张麒麟拧起眉头，不解地问。

总不至于这么残忍，长得不像人的同族都给杀了吧。

“真的没看见吗？”林反问。

难道……？

楚子杭和张麒麟对视一眼，心底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就是你们猜的那样。”林点头，“地宫中生活的鬼面蜥蜴就是天羽族的人。”

两个人同时在心底吸了口气。

怪不得专门设计了进出口和巢穴供鬼面蜥蜴使用，张麒麟下墓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个款式的守墓者。

但楚子杭不是太明白人怎么能变成蜥蜴，又不是混血种变成死侍，起码都是冷血生物。

壁画中这些天羽族都是正常人的样子，为什么后来他们的模样都变得正常了？

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本他们以为这是地宫里养的护卫，没想到居然是真正的天羽族人。

这算不算杀人。

楚子杭试图回想一下【言灵君焰】，究竟杀死了多少个鬼面蜥蜴，结果发现压根想不起来。

算了，反正已经刑期五百多年了，可以再加。

如果《刑法典》另有一个名字，那大概叫做《卡塞尔执行部》。

“是那个祭坛……”张麒麟毕竟见多识广一点，通过那个小型额血槽祭坛上的花纹就有所判断，“不对，祭坛更像一个启动器，根本无法做到这种程度的转换。”

“你说对了，祭坛只是幌子，里面的东西才是至关重要的。”林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间，又很快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在天龙石上生存，只是十年的时间，我们所有人都变得不正常了。

有一天羽突然出门，说要寻找生路，只剩下我带着一帮不人不鬼的族人讨生活，高丽人和辽人每年还在向我们征收贡品，天羽族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羽回来了。

哈哈哈哈，你能想到吗？我的好兄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夺权，他把我关在地牢里面，又在后山建起了祭坛。

羽对外宣布我被天龙石影响了无法见人，然后又告诉所有人，只要走进祭坛就能变得正常，没有人再想起一个被丢掉的疯子，天羽族彻底抛弃了我。”

他说话的时候，眼里的恨意是真的。

好不容易走到阳光之下，撑到对方回来，但没想到羽丝毫没留情面，压根不给林留下一席之地。

他当然有资格恨。

这话听着，逻辑还挺顺，但是——

“人在自我辩护的时候总是会存在情感倾向，消除掉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哪怕对律师都会有所隐瞒。”楚子杭冷静地指出其中的问题，“一群老弱病残而已，他如果真想夺权不需要这么麻烦。

羽手里的东西足够所有人另立新王，更何况你们还是兄弟，带着一族苦苦支撑这么久，他不可能一点都不顾及，所以你在中间又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