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对张庆海忽然的到来，反应最大的还是燕子，那晚听众人说着父亲的事，她并没参与，只是埋头若无其事吃了口东西就说饱了要去休息，第二天天还很早张汉东就起床准备出门时，出来发现她站在门口，眼睛通红。

“他怎么样了？”小姑娘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说。

“他是打不死的小强，命硬的很，你别担心。”张汉东说着忽然发现，不知不觉燕子已经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从小被赵婆婆管教，出落得完全不像后湖村的农家出来的姑娘。

燕子立刻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说：“谁担心他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张汉东见她说话时不停打哈欠，猜测昨晚这孩子一夜都没睡，明明关心着呢，偏偏嘴硬的很：“是不是没睡好，不如今天的课晚点上吧，再去睡会。”

“那怎么行，都说好了的，你忙你的吧。”她说完匆忙走了。

从前她和张庆海的感情最深，甚至为了亲爹跟张汉东闹翻，谁知道回家却差点被父亲给卖了，这个打击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简直太悲伤了，到现在都还没走出来。

只不过她还是个孩子，亲情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怨恨是有的，始终还是关心居多。

要是大姐能在就好了，都是女孩子什么话都能说，

可惜彩凤陪陈文茵去下面调研，要到过年那天才能回来，想到大姐又是一阵头疼，她现在除了工作长住家里，柯自强来得也少了，这次听说他回来专程来看过，只不过见了也没说几句话张汉东就有事走了。

彩凤对他很冷淡，做兄弟的要尊重姐姐的选择。

老天爷似乎始终揪着他们家不放，始终不愿意让他们兄弟姐妹幸福。

张青山打来电话，专门说起了张庆海的事，原来张庆海的事发生的太快，又是过年时间，化肥厂忙得很，听说之后立刻帮忙善后，先把受伤的那对老夫妻送去医院治伤，人命关天，如果他不管的话，老两口很可能死在春节。

安置好老两口，再找张庆海后，才发现他又跑了，只能把事情处理完再说。

该软的软，不过该硬的他也没含糊，把老两口送去医院后，回头就把设局坑人的那几个，一个不落全都扭送去了拘留所，因为性质不严重，拘留十五天，外加赌博罚款五千元。

在农村人看来，拘留就是坐牢，他们对坐牢异常恐惧，更何况马上就是春节，春节坐牢简直就是天要塌了。

那几家人吓坏了，纷纷跑到张庆海这边求情，找不到人就去找张青山，被张青山痛骂一顿，然后告诉他们，行了，只要乖乖交了钱，他就去说情，让这些人早点放出来过年。

91年的五千元可不是小数字，但这种罚款是实实在在有的，这几家人砸锅卖铁凑够钱，才赶在春节前把人接回家。

一套组合拳下来，帮张汉东树立了威信，还解决了问题，不得不说，张青山是了解张汉东最多的人，做事不仗势欺人，以理服人。

说到最后他又说：“让你爹早点回来吧，事情已经解决了不用怕了，我估计以后也没人敢再跟他玩牌了。”

张汉东却说：“叔你这事办的挺好，不过设赌的人抓了，参赌的也抓了，你是不是漏了一个人？”

电话那头张青山心说：“漏的人还不就是你爹，这种事只能你自己说出来，我要是敢提不是疯了就傻了。”老话说人老了成精，他故意装糊涂说：“咦，你说漏了谁？”

张汉东果然被他的表演骗过，或者说他没往这想，顺着话头就接下去说：“漏了我亲爹，别让派出所的同志难做，叔你回头拿五千块罚款交上去，不要让别人说闲话，”

“行，还是你想的周到。”张青山明白，以张汉东的现在地地位，不想欠谁的人情，不如花点钱表示公正，他的人情远不止五千块这么点。

哎，明明是自己帮忙处理好的这件事，整个马家沟大队的人却都说张汉东厉害，什么都不说，事就有人主动给办了。

张汉东的能耐确实越来越大了。

把张庆海送去医院，张汉东就带着全家一起去医院看周金枝，透过大玻璃窗往房间里看去，见周金枝正安静地坐着听广播。

张汉东带着全家走进去，周金枝抬眼看来，把来人挨个看了一遍，清晰地招呼说：“你们都来了？”

燕子听完顿时大哭起来，周金枝帮她擦掉眼泪说：“不哭了。”听到母亲的安慰，燕子更感觉委屈了，哭得更伤心。

张汉东说：“燕子，你忘了我跟你说什么了，别让咱妈受刺激。”

小明轻声叫她：“奶奶。”

周金枝看着他笑，张汉东又拉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叫到面前说：“妈，要过年了，我们来接你回去过年。”

“好啊，那咱们走吧。”她看着眼前最亲的人，最后牵着燕子和小明的手说：“回家。”

周金枝的病情看似好转，其实并没有，她有时清醒有时糊涂，不过人始终很安静地坐着，眼睛也笑着看人，但是应答很困难，往往答非所问。

直到张庆海出院回来，他走进屋子就看到一双眼睛死死看着自己，不过看了一眼，便扭头去跟小明说话。

小明说：“爷爷，我奶在跟你说话呢。”

张庆海流里流气地说：“她一个疯子知道什么，说话还不是瞎耽误功夫？”说完就看到全家都对他怒目而视，又补了一句说：“我又没说错。”

周金枝认真看了他几眼，恢复了木讷的神情，眼睛一直看着窗外的大雪发呆。

也许这样的她，有爱她的家人陪伴，不用应付讨厌的人，才是最幸福的时刻吧。

只不过这种看起来简单的幸福，其实一点都不简单，门外两名警卫每两个小时换岗，张汉东虽说不想接客，但大过年上门的客人不见还是太不近人情，等到人群全部散去，夜都已经深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使人都走了，家里还是足足开了四桌才坐下。

彩凤终于在年夜饭开始前赶到，周金枝本来神情恍惚，可看到她眼前就是一亮，起身叫她说：“彩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