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响动江澄听到了，知道公主来了，他心里竟没有出息的升起一些赌气的成分。

还会跟一个人赌气，那是因为对这个人依然抱有奢望。

江澄在想，也许人与没有生命的玩具到底是不一样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抛弃？

江澄从卧房出来，萧玥正坐在桌边饮茶，他刚想制止但没来得及。

这泡茶的水是江风烧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烧出来一股浓郁的火烟味。

近来一连串的烦心事，对这些便不是特别讲究，能喝就行了。

“这是什么味道？”

萧玥喝了一口立即吐了出来，大春一怔，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小口抿了抿，也是一脸奇怪。

”这好像不是茶的问题，是水的问题，烧水的时候柴火的烟太大，进到水壶里面去了。”

江澄行了个礼，道：“公主。”

萧玥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这夫君心里还不服气得很，堵着气呢，所以现在对着自己面无表情，连个笑脸都没有。

她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有一种更加强烈的冲动，想要好好整治江澄的性子。

将军府果然是太过注重武教，忽视了礼教，不管男人女人都是一身霸道之气。女子也就罢了，将门后人霸道一点不为过。但是男子嫁入他人府中还将自家的这种霸道带到后院中来，有违夫道，只会让妻主厌烦。

以她对江澄的喜欢，若不是他在对待邱远的态度上太过极端，也不至于弄成今天这样。

萧玥推开杯子，小春则喊江风去泡一壶正常的茶水回来。

江风站在门口有苦难言的样子。

小春：“让你泡茶呢！”

江风想了想，转身就出去了。

“站着坐什么，还要我请你才肯坐？”

江澄坐下后，萧玥问大春要了那个黄梨花木的盒子，打开递过去：“陛下送来的，特意给你选了一个。”

既然江澄对她这个妻主没有表情，她自然也是一脸冷漠。

江澄心里有点诧异，伸手接了盒子，“多谢公主。”

盒子里是一只羊脂玉的玉扳指。

他从来不佩戴扳指之类，因为练武习剑担心影响手感。可此时一见，却心中欢喜，虽然脸上极力掩饰，但眼中已经变得温柔起来了。

他的手长得好看，细长，骨节分明，但不干枯羸弱，有一种带着力量的美感。这玉扳指戴在大拇指上稍显宽松。

他戴在手上反复观看，越看越觉得好看。

“喜欢？”

江澄点头，诚实回答：“喜欢。”

“若不是你最近太不像话，今日那些贡品本该让你第一个去挑，毕竟你是府上的正君。”

江澄把玩扳指的手停了下来，公主的意思，好像已经有人第一个去挑了。

他的心就提了起来。

“第一个挑的是谁？”

“邱远。”

果然……

江澄又把玩手中的玉扳指，忽然觉得它光华褪去，冰凉。像无情的嘲笑。

本来欢欣雀跃的心情又逐渐冷却下来。

江风回来得很快，厨房里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滚水备着，主子需要的时候随时能有。

江风一去就让厨房的人泡了茶，然后一路快步回来，没耽误什么时间。

进了屋便先给萧玥倒上，又给江澄倒上。

“公主喝茶。”

萧玥端起水杯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茶水，为什么又苦又涩？”

大春赶紧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尝了尝味道，“公主……这好像是下人喝的粗茶……”而且是最低级劣质的那一种。

江澄眼眸一动，看了江风一眼。

江风老老实实回道：“回公主，我去厨房要茶水，厨房给的，都快一个个月了，他们都是给我家公子这种茶水。”

所以他才会在院子里面自己烧水泡茶，厨房的茶水真不是很敢喝，谁知道他们会在水里加什么？

萧玥面色平静下来，又喝了一口茶，心里自然明白江风这是在跟自己告状呢，不过她心里却有另外的想法。

“邱远曾经说过他好几年都是吃残羹冷炙，连茶水也是别人喝剩下的，苦得像是黄连一样，我以前还在想茶水怎么可能像黄连一样苦？原来是真的……他真得吃了好多常人无法承受的苦……”

江澄：“……”

他觉得公主对邱远的好如同是走火入魔一般。

萧玥眼睛再一次落到对面面色有些愠怒的人身上，“你喝喝这种苦茶也好。”

……

后面的日子，江澄和萧玥的关系依然像是深秋似的，尽管萧玥时常会传江澄去侍寝，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联系。

萧玥依然大部分时间都陪伴在邱远身边，对他嘘寒问暖，极尽爱护。

江澄依然住在他的小偏院子，每次侍寝完毕便回自己住处，因为公主睡觉时不喜欢身边有他人。

原本要在小院中自己弄个小厨房，但那天公主送来了玉扳指下了命令，没有她的许可府中不许弄自己的小厨房。

江澄主仆二人在府中的伙食只好依靠府上的厨房。也是那一日开始，厨房那边光明正大地给江澄的偏院准备粗食烂茶，江风一气之下还去找了杨总管。

杨总管支支吾吾。

江澄顿时就明白了，他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公主暗中默许的。

公主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冷淡，即使见面也是“例行公事”一般，江澄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件“工具”。

这天公主突然道：“你是不是瘦了？”

江澄正和衣准备离开，萧玥忽然坐起身盯着他的脸看，眉头皱起，冲他招招手。

江澄顿了一顿，便在床边坐下。

他们两个似乎都形成了一种固定的相处模式，脑子和身体都清醒的时候都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好像前一刻翻云覆雨的人跟他们任何一个都没有关系。

萧玥伸手摸摸他的脸，更加确定他消瘦许多。

“最近没有好好吃饭？”

江澄轻呵了一声：“粗茶淡饭还是吃着的，有劳公主关心了。”

这话说得有些讥讽的语气，萧玥不喜欢，不悦地松了手，躺回到床上，懒懒道：“行了，回去吧。保护好你的这张脸，若不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

就凭你这样的态度，本公主定要好好罚你！

江澄看看萧玥洁白莹润的后背，此时还透着些淡粉，很是美丽，终究是自嘲地无声一笑，起身离开。

公主喜欢美丽的东西，她喜欢自己这张脸，但，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