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跟着自家大哥和老爹从中秋宴上回到家，打发了下人关上门，程兴业就怒喝一声：“还不跪下！”

程言和程斌二话不说跪下了。

“今日这件事有没有你们的手笔在！”

“有”，程言大大方方的承认，“我告诉贵妃娘娘，只要她帮我除了齐尚书，我就归顺大皇子。”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件事关齐尚书什么事？即使你和齐远要好，也不必下此毒手啊！”，程兴业痛心疾首的望着程言，他居然不知，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儿子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使出这样阴损的招数害人，这是要让他死了还被戳脊梁骨啊！

“齐尚书品行是有所损，但一没有欺压百姓，二没有贪墨徇私，除了家事没有处理妥当，何罪之有？罪不至死！”，程兴业又怒又痛心，他指着程言，手掌颤抖不已，“为了儿女私情就可以滥杀无辜，你这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程斌抬头，张了张嘴想要帮程言辩解，但他发现自己没法反驳自家爹，于是他只能道：“爹，这件事我也有参与，您……”

“闭嘴！”，程兴业呵斥他：“没你的事，你出去！”

“爹，此事……”

“出去！”

程斌急的不行，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被程言拦住了。

“大哥，你先出去吧，帮我们守着，这些话不能被被人听到了。”

程言的话里带上了一丝不容拒绝，程斌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多说什么，沉默的起身推门离开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程言这才抬头直视对面的程兴业，一双眼睛古井般幽深，没有一丝波澜。

程兴业对上他的眼神，猛然之间心头一惊，气势便弱了一分。

程言盯着他，很平静的开口道：“没错，他罪不至死，要死也不应该是这种死法。”

“但有什么办法，我和齐远是至交，我也想拉拢齐远，所以他这个宠妾灭妻的尚书就只能死了，他死了我彻底拉拢了齐远来，也借机‘归顺’了大皇子和贵妃，从此做事也得了一份保护，可以不再束手束脚，所以爹，您觉得单单凭一个他罪不至死，我就要放弃这么多，您觉得可能吗？”

程兴业眼皮挑了挑。

迎着他的目光，程言缓缓站起身，言语犀利。

“爹，这世道想要好好活着就要一步步上位，想要上位就永远不能心软，做任何事情都会有代价，都会有牺牲，我不想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就必须找来一些垫脚石”，想到上辈子自己挣扎五世最终都惨死刀下的经历，程言闭了闭眼，忽然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世界上不合理、不公平、不完美的事情多了去了，我要实现自己的愿望，就不能总是追求让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得到美好的结局，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至少在这里不可能发生。”

“爹，我不会主动害人，好人坏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我不想去打破，也懒得去打破”，程言语气坚定，“但您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也应该知道这条路上会出现什么阻碍，我总要去消除这些阻碍，过程中也难免会波及到一些无辜之人，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战火烧到的地方总会有无辜百姓被殃及，但战争也是结束战争、让百姓们得以安居乐业的唯一途径。”

“从我做了决定的那一刻开始，我手上就已经沾染了鲜血，并且以后也会沾染更多的鲜血”，程言直视着程兴业，神色坚毅，“但我不会后悔，因为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确信，这只是一时的，我会让天下太平，让百姓安康，让这片山河海晏河清。”

程兴业彻底没了气势，他说不出话来了，程言说的不错，他也无法反驳。

“爹，您今日这般责备我，无异于责问当初陪着先皇起义反抗前朝暴君的您自己。”

程言面露不忍，但还是要说下去，

“当初您陪着先皇攻城掠地，难道敢说手上没有无辜之人、清廉忠君之人的血？”

程兴业闻言，有些迷茫的抬头看了看程言，见他面色平静毫无动摇，他彻底没话说了。

思绪朦胧间，他想到了当初他还是先皇的军师的时候，那时候他陪着先皇攻打一座城池，守城的县令清正廉明，满脑子都是忠君爱国，即使城里军队已经死伤大半，百姓都争着抢着往城外跑，却仍然死守着城池不肯后退一步。

程兴业敬重他，先皇也敬重他，但再拿不下那座城池南下，他们就会死，于是程兴业耍了计策，不入流的计策，设计害死了那位忠勇之士……

半晌，程兴业长叹一声，他抬头望着程言，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一样。

动了动唇，程兴业想说是我想岔了，想说我只是怕你误入歧途，还想叮嘱他日后上位了就不要在用这种手段了。

但他明白很多时候都不得不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所以他只是挥了挥手，有些欣慰的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出去吧，让我好好想一想。”

程言神色担忧，但还是默默转身推开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