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杰醒来时，已经是身在王府西殿。他浑身上下的服饰已经被撤去，换上了宽衣络带。

天蓝风清，明窗净几，幽香四溢，仿佛在北面发生的所有事都如一场梦一般。

一位侍女正背对他，摆弄着窗台的香炉。

“孤……睡了多久了？”

那侍女惊得回头，向他盈盈一拜，笑道：“王爷，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夜了。”

上官杰喃喃自语道：“孤不该硬撑的，不然不会睡这么久。”

他这才看见，竟然是梅儿。难怪这床榻，这睡衣，这气味，都是最当让自己舒适的感觉。

梅儿问道：“王爷说什么硬撑？”

上官杰摇了摇头，问道：“彦儿怎么样了？庐阳还在吗？”

“王爷放心，萧王妃好着呢，庐阳也好着呢。只是听说那全彬在救援萧王妃的路上遭遇伪汉的主力，遭了不少罪。”

“怎么回事？”

“为了北上救你，周将军几乎把庐阳的兵力都调空了。居巢的敌军趁机发难，还好萧王妃在东面挡了一阵。全彬奉命前去救援萧王妃，半路忽然探知居巢方面的伪汉另一支主力部队直逼庐阳，他只好硬着头皮在庐阳城下与伪汉军撞上了。据说他以命相搏，身中数箭而不退。终于等到了周平的救援。”

上官杰一叹，好像对全彬也没有那么恨了，只悻悻道：“他这么做，孤也想不通。”

梅儿点了点头，道：“全彬这次费尽心机，莫说我们，几乎所有人都懵了。广德国二日之内连克西曲阳县、阴陵县二城，连寿春的李杨将军也是惊叹不已。只是他这么莽撞的计策，用王爷以身犯险，让大家都耿耿于怀。他这么拼死，或许是减轻一下自己的罪孽吧。”

上官杰皱起眉头，也道：“孤也不知道他算不算好人，是该罚他还是该赏他。”

梅儿沉吟道：“他有夺城之功，也有诛心之行。不赏则不公，但若是不罚，岂不是鼓励众将轻视王爷吗？”

“既然他身负重伤，先不管他了。居巢方面伪汉军那么多兵力，庐阳是怎么挡住的？”

梅儿一笑，道：“正面上是萧王妃、周将军和全彬分东、西二路抵挡的。实际上，鱼真人向水军统领凌琳请援了。凌统领的水师猛攻居巢县西面的码头，一度攻上了岸，这才大大牵制住了居巢伪汉军的兵力。”

上官杰听得舒心，便道：“还是梅儿好，连带来的消息都是让孤安心的。”

梅儿脸却一红，答道：“这么久不在王爷身边，梅儿也是挂念。王府虽然侍女不少，但贴心伺候王爷的人却是不多。婢子经常不在王爷身边，兰儿又已嫁了出去，王爷不如再选几个侍婢上来。”

上官杰听她说兰儿，眼睛猛的一睁，问道：“对了，石开山，那个石傻子怎么样了？”

“王爷放心，石司马先前得了鱼真人的药，现在已经可以勉强下地走路了。还有，军营里面昨天便收到了顾家从扬州运来的药物。只是那个管家还很客气地问什么休书的事情。”

对哦，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上官杰便道：“找个小黄门，去把老胡叫过来。”

梅儿出了殿门，不一会儿又进来。她见左右无人，便上前请示道：“王爷，我在鱼真人那里已经习得半年，如今徐州、扬州都有战事，要不要婢子启动这二州的校事卫？”

鱼向东得了半本残卷，可以动用荆州、江州的校事卫，梅儿却是有整本《大宁地理志》和玉玦，想从徐州和扬州着手，也不是不可以。

上官杰想了想，却道：“不行。”

梅儿一愣，没想到王爷不同意，难道是经过了全彬这次背叛事件，对身边的人都不放心了？

她动了许多心思，连忙遮掩自己的失色，悻悻道：“婢子知道了。”

上官杰也没注意到她脸上许多变化，只道：“鱼真人那里动用了庐阳的府库，钱相就急得跳脚了。再开二州的校事卫，钱从何来？以前八爷爷掌校事卫，都是皇帝三哥倾天下之财，孤这小小的广德国，若不是还有点战获，哪里能撑得住？”

原来他是因为没钱。梅儿放心下来，道了一声：“是。”

不一会儿，胡敬应召在门外求见。

上官杰便把向顾家换药的缘由一说，让胡敬帮忙写一封休书，盖上广德王的印便好。

胡敬连忙称喏，又问道：“休书也称休放妻书，敢问那顾家嫡女的名字几何？下臣也好写得明白。”

上官杰却是一愣，答道：“孤也不知道，全是他们顾家自己闹得。既没有纳采，也没有问名。”

“要不要下臣去顾季恩那里再问问？”

上官杰不耐烦道：“这事别拖了，不然顾家还以为孤言而无信。他那日说的是他的从妹。你就这么写‘顾家嫡女’得了。反正孤也没有娶她的意思，给他们一封休书，能不耽误那顾家小妹重嫁便可。”

胡敬只好行礼，道了一声“喏”，却站着不走。

上官杰奇道：“还有事？”

“是，”胡敬答道：“就在王爷昏睡这二天，朝廷的邸报到了。楚王与荆州刺史刘宏分别从东西二面攻破了长沙国，伪汉国相李辰退守江州的豫章。

楚王俘虏了伪汉的皇帝刘倪，他本就不姓刘，只是一个被李辰假托刘汉之后的小吏。楚王夷了他三族，向朝廷报捷。”

“报捷？”上官杰傻了眼了，道：“罪魁祸首是李辰，不杀了他，事情还没完呐。”

胡敬点了点头，道：“荆州刺史刘宏已经派属将陶堪东进江州，追击李辰去了。”

胡敬告退而去，上官杰突然想起鱼向东的安排，心中有些忐忑，也不知道刺杀李辰这个事能不能顺利。

梅儿却道：“朝廷邸报只报喜不报忧。荆州的校事卫来报，楚王攻下长沙国，在几个县内大肆劫掠，甚至抢到了刘宏占的县城。这两支大宁的朝廷军差一点就在长沙国大打出手。”

“四哥就是这个样子。”上官杰好奇问道：“鱼真人的安排都会告诉你吗？”

“他要用印的话，自是瞒不过婢子的。”

“那你觉得校事卫在豫章之事有多大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