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舒守将吴斌自然认得他，惊呼道：“凌将军？庐阳一别，我们以为你死在成德之乱当中了，你是如何脱身的？”

凌琳笑道：“难道我们就隔着城门说话吗？故人来了，不该请我饮一杯美酒么？”

吴斌连忙下令开门，放他进来。

水军哪有好酒，全是船上糙米酿得劣酒，带着些腐败和酸味。凌琳却是一饮而尽，直道痛快。他离开水师许久，浑身不自在，如今也不说话，自顾自喝个够。

吴斌便问：“凌将军这个时候来龙舒县，不是只为饮酒吧？”

“我是来自首的。”凌琳哈哈一笑，道：“我年前失职，导致成德的战船被一把火烧了去。如今，也不愿东躲西藏了，不如来给兄弟送份大礼。你待我喝完这一壶，就押我去领赏吧。”

吴斌见他这么直言不讳，也叹道：“只怪那成德的鬼太多。水军都督钱胄我们能不知道么？口蜜腹剑，睚眦必报。别说凌将军，任谁值守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是不能。”

“我身为凌氏之后，本想着杀敌立功，恢复祖上荣光，竟因为这种小人，犯下大罪。”凌琳一叹，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跟着水军投降史冰了，你看看这仗打得憋气。不好好攻打寿春，偏偏去死磕广德小国，能有什么价值。我看这大汉也无明君干将，建功立业却是妄想，我们迟早是要给他们陪葬的。”

“谁说不是呢。”

吴斌也是心烦意乱，不由自主也跟着喝了起来。

凌琳见衬托到位了，又问：“我来的时候见龙舒四周都是营垒炊烟。龙舒县城又矮又破，兄弟怎么还不向舒县求援？”

“求个屁，”那吴斌忿忿道：“昨天斥候来报，舒县被庐江郡兵围攻，他都自顾不暇，哪里能来救我。”

“完了完了，”凌琳佯装惊慌道：“舒县被围？龙舒这里就是孤城了，难怪四周营垒深深，这里竟然是个死局啊。如今有何打算？”

吴斌心虚，支支吾吾道：“还能怎么办，大不了带着战船往舒县跑就是了。”

凌琳却疑问道：“那你还不快跑，年都过了，还在这里等什么？”

吴斌用极轻的声音答道：“你哪不知道将令，未战先逃，失守城池是死罪。”

凌琳点了点头，想了一想，又道：“即便你接战几次，佯败而逃，回去也是死罪。”

“这怎么说？”

“龙舒失守，舒县的压力就更大了，汉军主力都回建邺了，你觉得他能撑多久？一旦舒县也失守了，将来肯定怪你失守龙舒致使战局不力。你想想，如今舒县守将是史冰的心腹，而你只不过是一员偏将。军棍打下来，还不是下面的小将该死。水军都督钱胄那么小心眼的人，难道还会保你吗？”

这一下子戳破了吴斌的心理防线了。他喃喃问道：“这可如何是好？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贪那点财物，投降李汉了。我们也曾是大宁长江水师，堂堂的正规水军。若不是朝廷腐败，何至于此。”

“实话告诉你，荆州刺史刘宏、豫州刺史刘桥已经联合攻打荆州，黄林大败，襄阳和义阳已经被朝廷攻下，不日便是江陵。即便你侥幸不死，将来朝廷清算，灭你三族不在话下。”

吴斌心中翻江倒海，叹道：“我哪里不知道，底下的人都和我唠叨许久了。如若反正又复降朝廷，庐江那边肯收吗？怎么保证不被清算呢？万一放下武器，被他们杀了领功，又如何是好？”

凌琳哈哈一笑，道：“既然你有这个心思，不如这样，我们不降庐江，去降广德。”

“这龙舒是庐江郡下辖，管广德什么事。”吴斌一阵迷茫，道：“汉军猛攻广德几十日，广德恨不得以牙还牙，能收留我们？”

“攻打广德的是史大将军的步卒，管我们水师什么事？”凌琳故作神秘道：“正因为龙舒是庐江的，所以我们才要投降广德，让他们之间互相掰扯，我们才好得利。你放心，广德王是出了名的傻子，由我去说，保证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如此便拜托凌将军了。”

凌琳干了手中这杯劣酒，哈哈一笑。他又出了城门，翻身上马，向北而去。

路过北面丘陵的营垒，他放眼看去，稀稀拉拉的几百个人，每个人管着五六个火把。还有几个龙舒县城内的传令兵被蒙住双眼，堵住嘴巴捆在一边。

众人在雷彪的带领下，正等着他。

在庐阳的全彬却不知道龙舒有变，他坚定自己的决策，赶紧开始发动士卒，做好战斗准备。只要猛攻广德，舒县之围便可自行解除。

他的副将以为他要贪功，便上前劝道：“全司马，史将军临走之时交待我们只要谨守好庐阳便是大功一件，为何要发兵再攻广德？那广德我们攻他几十日不克，不是那么好打的。况且暴雨刚停没几天，地面湿滑，道路泥泞，攻城器械不便运输，稍不留神便容易陷在泥坑之中。我们在静待几日，再做计较。不好吗？”

全彬解释道：“舒县被困，庐江郡兵围三阙一，就是要把守军赶上船去。他们的目的不是舒县，而是龙舒县。这个时候谁要有兵力围困龙舒，谁还有千余骑兵野战？一定是广德国的周霸。

只要我们猛攻广德，逼迫他们回师，舒县便能解围，龙舒也不战而定。况且，广德北门城墙已经被我的肥猪地道烧榻，用不了什么大型攻城器械了，直接猛攻那个缺口，杀入城中，一战可定。”

副将又道：“可是我们已经不如史将军在的时候那么兵力充足了，出兵少无济于事，出兵多庐阳谁守？”

“庐江郡兵都围在舒县，广德封国兵定是围困龙舒，举目望去，谁还有兵力来攻庐阳坚城？我们不是还有万余青壮吗？让他们披坚执锐站在城墙守卫，广德离庐阳不到两日之距，即便是有意外之敌，难道能在一两天之内攻克庐阳吗？”

见他执意要发兵，副将也不好再拦。伪汉的庐阳守军八千余人匆匆出了西门，踩着泥泞的道路上，徐徐向广德再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