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信县城破，县长自缢殉国。二千多临时组建的护城军大部分战死，只有二百多人向东突围，逃进了河海县城。

伪汉军冲入城中，大肆劫掠杀戮。

史冰报复心作祟，无论是青壮劳力还是老弱妇孺，统统不放过。城内一片哀嚎之声，排水沟渠里面全是鲜红的血和泡肿了漂浮的尸体，恶臭难闻。

豫章万氏商铺的小掌柜被抓住，挖去左眼，砍了右手，放他进广德县城带个口信：大汉大将军史冰只诛广德王首恶，其余人投降免死，得广德王上官杰人头者，赏黄金千斤，拜为大汉关内侯；如若冥顽不化，坚守不降，就血洗广德。

广信在广德的西南，县城失守，广德的西门压力便更大了。周霸无奈，只得派大儿子周平去支援。

现在广德四门的守备情况是：南门由县令马有才与雷彪驻守；西门是周平和王谦益；东门是护城都尉秦明；周霸亲守北门，这里的压力最大。

北门大约五六百步之外的土层越堆越高，渐渐成了一座小山。伪汉军在山顶上架设了两座大炮机，居高临下，向城内发射炮石。

这就叫周霸很无奈了，每每挨打，自己的炮机射程不够，却打不到它。那炮石飞来的角度也很刁钻，冲着城头女墙一直轰。

一块炮石径直砸在了角楼上，不但将女墙击得粉碎，上面的一张六弓床弩也被打得稀烂，十几个上弦的士卒来不及躲避，被砸得头破血流，其中两人的腿骨也被砸个粉碎。

伪汉攻城队拥着飞楼又一波一波向城门猛攻。转瞬间，几十张云梯又搭了上来。广德士卒弓箭手已经脱力，丢了长弓，拔刀在城墙搏斗。只有弩手还在坚持放箭，但他们的频率明显下降了不少。

飞楼上的箭矢越来越近，越来越多，钩堞木也噼里啪啦垂下来，涌上城墙的伪汉士卒越来越多。一辆冲城车又出现在视野中，正被推着缓缓向城门靠近。

城墙内侧的炮机已经没有几个能用的了，大多数被火淹没。操作炮机的士卒，在几个百夫长的带领下，干脆将救火的事情丢给青壮百姓，直接拿着武器上城墙搏杀。

一支巨大的床弩箭矢朝着周霸站立的位置飞来，前排一名亲兵手中的盾牌顿时被击得粉碎，他手臂被震折，挂在胸前，一口鲜血涌了出来，心肺都震碎。

周霸眼见飞楼都近了城墙，大喝一声：“穿云索。”

一旁的传令兵连忙挥舞着令旗。

北门城墙两边的角楼各有几个巨大的单弓床弩，士卒们看见令旗，赶紧把普通箭矢换下来，换上了巨大的铁杆箭矢，箭矢尾巴还拖着又粗又长的锁链。锁链盘卷在一旁。

床弩转过身来，箭头对准城墙上的飞楼。猛地扣发，那穿云索“嗖”的一声飞了出去，一头扎穿飞楼第二层，牢牢卡在上面。

角楼下的二十几个士卒推动着绞盘，把箭矢后面的锁链往回拉。飞楼被扯着倾斜往下倒去，划断了几个云梯，结果撞在第二座飞楼的腰部。两座飞楼撞得粉碎，垮塌下来。飞楼下的士卒纷纷躲闪不及，被压在下面。

一连几座飞楼都被拉扯倒下，之间的云梯都被撞断，城墙上的伪汉士卒这才慢慢被压制。

但攻城车已经在冲城门，周霸向城墙内侧看，金汁炉那边已经是起了大火，在上一轮炮机的攻击下，这边不幸被对手的火油覆盖。

几个士卒向下扔火罐，攻城车顶已经被点燃，然而中间隔着一层细砂，火势暂时蔓延不到车里面。车上巨大的尖锥撞锤摆动着，仍然不依不饶地向城门猛击。

“轰”地一声，城门被撞倒了。攻城车这才斜着后退，丢在一边。

伪汉将领见势大喜，又使劲擂鼓，催促下一波士卒向城内冲击。

士卒们涌入城门，不想这里竟是瓮城，里面左右还有两道绕门。中间一个大陷坑“哗”地一声沉了下去，不少人掉了进去，身体被尖桩扎透了。

石开山带着人早已经等候多时，他大喝一声，从绕门猛得杀出，逼得伪汉士卒连连后退。

可是后面的人还在不断往城内涌，门洞内拥挤一团。一阵弩箭雨下来，就东倒西歪几乎尽数被射杀。

石开山将进门来的伪汉军悉数逼了出去，向外杀了一阵，摧毁了一旁的冲城车，便退了回来。他人数少，不可能出去直面伪汉方阵，只能突袭一下城墙左右的乱兵。

周霸见他们退回，便下令：“放吊门。”

方才冲城车撞坏的是城墙的外门，城墙内侧还有一座铁制吊门，在周霸的一声令下，缓缓放置了下来，把伪汉军冲进城内的希望又给关上了。

今天的战斗，又是从清晨一直打到黄昏，若不是广德城墙被不惜代价的加固过，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攻势。

伪汉军鸣金收兵。众人方才长吁一口气，又熬过了一天。

只是天天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百余名工匠被招来维修烧毁的炮机，周霸建议他们将炮机装在车上，不战时能移动位置，不至于固定在一处等着被火烧。

石开山请命道：“北门堆的那个小山对我们威胁太大了，上面的炮机能打到我们，我们却够不着它。如此下来，城墙迟早撑不住。末将请命，今日趁夜带敢死队摸上去，把那两座炮机摧毁。”

周霸沉着脸，答道：“你能想到的，对面想不到吗？况且即便你能得逞，过两天他又带人再造两座炮机又如何，白白浪费勇士的性命。”

石开山激动道：“周将军，我们不能光困守城中被动挨打。要不我带骑兵冲出去？”

周霸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道：“你以为我没有想到吗？你看伪汉军军阵中多有拒马交错摆放，又设置着许多床弩车，就在等我们的骑兵冲过去。现在手上不到千骑的队伍极其珍贵，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消耗掉。

我在想，再坚守一阵子。消磨掉伪汉军的士气和耐心，到时候，你带着敢死队夜袭他的大营，叫他们不得安生。也许能勉强拖得一阵子。”

石开山道了声喏，想了想，又问：“史冰何故这么苦攻广德，实在想不通。还有，我们年前曾经救援过寿春，还送他兵器甲杖，如今广德有难，李杨难道见死不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