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杰借口如厕，进了内院换了套胡服，跑出殿外找熊姝。

哪知迎面而来的是萧彦儿。她见上官杰奇奇怪怪地，问道：“王爷哪里去？”

上官杰答道：“彦儿，你怎么离席了？孤……出去玩一会。”

“今天是腊月巳日，家家户户欢聚一堂，你却去哪里玩？”萧彦儿又道：“我这次带来个人来，唤做凌琳，是个水军将才，王爷一定要见一见。若我们能有一支水军，将来就不怕江河之威胁了。”

“他人在哪里？”

“还在广德县的谒舍暂住着。他是东吴大将凌操凌统之后，我从史冰的囚犯中招降过来的。”

上官杰想了想，问道：“这事老周知不知道？”

萧彦儿摇了摇头。

“那下次大殿议事，叫他来，孤好好见见。”

萧彦儿道：“不，此人志向远大，他可以自行招募乡勇水手，但需要广德的支持。他想独领一军，纵横水上。”

“彦儿，你是孤的王妃，叫他听你的便可以了。”

萧彦儿一叹，却道：“他们凌氏祖上是东吴大将，与越蛮为敌，虽然当下我勉强能说动他，但毕竟我是越族人，要笼络人心，这次非王爷亲自出马不可了。”

“要孤怎么做呢？”

“到时候，我带他来见你，王爷只需要装沉稳，显露一点四方之志便可。这次奇袭居巢，他也立有大功，最后给他一些赏赐便好。其余的由我安排。”

上官杰呆了，问道：“你是让孤暗示有帝心？孤一直以来只想着的是自保，接母后回来。哪有什么四方之志？”

“王爷，彦儿这话只说一次。”萧彦儿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大乱已至，层出不穷。若无大志，如何招揽天下贤才？人家凭什么跟着你？即便你只想自保，没有人才，如何行事？将来东南西北皆是敌区，周霸能护得住几面？广德国又有几个周霸？

况且广德三县太小，若不是王府上下一心，竭力维持，又有我阿爹助威，恐怕在乞活军来攻的时候，你早就死了。我阴差阳错地嫁给你，有了这无数的羁绊，自是希望你能振奋起来。且不论将来如何，现如今这乱世之中，应该尽快跳出广德三县的桎梏，广招人才，向外拓展。只有你的拳头硬了，别人才不敢来欺负你。你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自保。”

上官杰问道：“可是三哥还在，五哥还管着朝廷的事儿，如何能跳出广德？”

“若朝廷不管，早就该自取之了。现在朝廷还在，广德西战舒县，东援庐阳，北救寿春，死守封国而不失，应该上书请功。要么加广德封国的土地人口，要么你作为王爷领都督一州之地，加四镇四征四平四安之一的将军衔。”

上官杰一愣，急道：“彦儿，即便五哥同意，你说得这些孤哪里会做？”

“不会可以慢慢学，”萧彦儿见他冥顽不化，气得直呼其名道：“上官杰！你醒醒吧。原先只是大宁朝诸王纷争，或许无人会顾及你。但李汉志在天下，哪里能容得下你？你再不振奋，迟早身死国灭。你还记得你的十二哥汝阴王上官谟吗？

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尚未出世的孩子着想，你想他们将来过什么样的日子？还是根本等不到出世便死于乱军之中？

还有你的王府，你的母后，你的王妃，你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烟云。这些都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将来谁又记得你？”

这一声“上官杰”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因为除了先帝母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他也知道，不能保护老婆孩子那才是傻子，但史冰大军刚刚退入庐阳没多久，冯云也解围了寿春，形势真的有萧彦儿说得这么严重吗？

萧彦儿一番肺腑之言，信息量太大了。他愣在了原地，脑海里翻江滚浪，一动不动。连萧彦儿走了也不知道。

躲在老远的熊姝才缓缓上前来，叫了几声“姐夫”，才把他拉回现实。

“姐夫？”熊姝劝道：“我们走吧，秦香还在外面等我们。说好了去几个军户家里去体验他们怎么过巳日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秦香是谁？”

“她就是秦明的妹妹啊，上次秦都尉婚礼，你不是见过？”

上官杰摇了摇昏昏沉沉地头，道：“孤……孤头疼得很，你去吧，孤不去了。”

熊姝本想撒娇，但见他确实是不太舒服，便问道：“姐夫你没事吧？方才萧妃与你说了什么？看起来好激动的样子。”

“姝儿，你说孤能都督一州之地，管得了那么多百姓吗？”

熊姝不屑道：“有何不可？这个世道当官最容易，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又不用你亲自管，交给一些有才能的人便是了。”

上官杰想了想，又道：“可是，有些事情必须要孤自己做决定的，怎么办？”

熊姝两眼一瞪，双手一摊，说道：“那就决定呗，也比什么都不做强。对自己的百姓要善待，对帮你的人要大方，对坏你事的人要惩戒，对欺负你的人要狠心。还有一条，略微读过书的寒门都知道，那些只会清谈的士族百无一用，却是要敬着。只这些拿捏住了，世上便没有那么多难事。”

“你说得好有道理，是听谁说的？”

“表姐啊。”熊姝笑道：“她那么爱看书，书中的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是这个意思。她是你的王妃，没和你讲过么？”

“读书真的能让人变聪明么？”

“我不知道，”熊姝摇了摇头，道：“我不爱读书，也很聪明。但记得上私塾时，师傅教过，‘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

“这又是谁说的？”

“是三国时季汉诸葛丞相说的。那可是一个大英雄，智谋百出，除了本朝已故的当阳县成侯杜预，世上再也没有人有他那么厉害了。”

“诸葛孔明，孤也听闻。杜预做了什么，竟然能与孔明齐名？”

杜预是太祖的妹夫，先帝的姑父，算起来，上官杰该叫他一声姑祖公。

熊姝不乐意道：“哎呀，姐夫你怎么老问这些，你知道我又不爱读书的。你可以去多陪陪表姐，让她给你读书，解答你这些个问题，多好。”

“你说得好有道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