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家把他俩拉到后厨院子，说道：“先把这几只鸭杀了，拔了毛，送进去烹煮。记得那鸭毛别扔了，收集到篓子里，这玩意现在矜贵，做箭羽用得上。”

上官杰傻了眼，自己哪里会做这个，结结巴巴道：“孤……孤……”

“咕什么咕，”管家不高兴道：“这是公鸭又不是母鸡。”

门外又来了宾客，估计是个贵客，管家将鸭子往他们手上一丢，又匆匆迎了去。

熊姝抿嘴一笑，道：“姐夫，你不是打过仗杀过敌吗？不会连鸭子都不敢杀吧。”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还是快走吧。”

“这后厨好香啊，你先拔鸭毛，我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说罢，熊姝便伏低了身子，悄悄向后厨跑去。

上官杰手足无措，看了一眼手中的鸭子。那鸭子扭过头来，却也像是盯着他。一人一鸭对视半天，仿佛都有无尽的委屈。

他哪里下得去手，把鸭子一丢，想去找熊姝，却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

上官杰愣了半天，忽然听见厨房有人大喊：“站住，来人啊，抓小偷啊。”

熊姝冲了出来，嘴上叼着根鸡腿，拉起上官杰就往外跑。刚出后厨大院，跑到外院，一群人便上来将他俩围住，七嘴八舌议论。

“快报官，定是庐阳逃出来的小偷。”

“报什么官，马县令不就在院子里说话么？”

熊姝见跑不了了，也不在意，一面吃着鸡腿，一面说道：“对，对，对，快报官。叫马县令过来。”

旁人见她被抓还这么嚣张，气不打一处来，便要上前揍她。

熊姝一个激灵，躲在上官杰身后，大声道：“你们别乱来，他是我姐夫。”

“废话，”众人忿忿道：“姐夫又怎么了？你们偷东西，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一块打。”

“什么事？”院内走出一个白面儒生，一身玄衣，确是好看。

“秦都尉，这两个人装作仆人混进来偷东西吃。”

秦明是广德中下级军官，没见过上官杰。他看了几眼，对着熊姝问道：“听你口音像是江州人，莫不是伪汉那边的逃卒吧？”

熊姝一听，这下闯祸了，他们不认识王爷，把两人当做伪汉逃卒稀里糊涂杀了，就完蛋了。

来给秦明贺喜的军伍里的将士们立刻神色一紧，连忙围了过来。

上官杰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大声喊他：“石傻子，快，过来。”

石开山一愣，自己南征北战，也算是广德响当当的人物了，除了王爷谁敢这么喊。他摇头晃脑过来，挤进人群，定睛一看，我去，还真是王爷。

石开山连忙叩拜，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

整个院子忽然安静下来，站在院那边的马有才率先反应过来，颤颤巍巍地跑过来，仔细一看，脸上碳灰虽然涂得一道道黑条，但那熟悉的面庞不是广德王还有谁。他“扑通”往地上一跪，也道：“下官参见王爷。”

众人这下子惊了，纷纷下跪。

熊姝从上官杰背后站了出来，还叼着半根鸡腿骨，狐假虎威地问道：“刚才谁说要连我姐夫一块打的？”

地上跪着的几个人止不住发抖，也不敢作声。

上官杰假意咳了一声，便道：“孤开玩笑的，都起来吧。”

“谢王爷。”

石开山问道：“王爷怎么这幅打扮，来这里做什么？”

“孤……孤是来给秦都尉贺喜来的。”

秦明也是吓得不轻，刚才差点就把王爷给抓起来了，赶紧上前，行礼道：“秦某何德何能，让王爷亲自驾临。秦某方才失礼，请王爷恕罪。”

“无妨，”上官杰摆了摆手，问道：“新妇呢？谁做的媒？”

秦明一边请上官杰上座，一边答道：“一会儿到了黄昏，便去接新妇来。却是周将军做的媒。”

上官杰靠近秦明，悄悄说道：“秦都尉，那个，有件事……”

秦明心中一凛，忙道：“王爷请吩咐。”

“把那只鸭子放了吧，孤看了觉得怪可怜的。”

“喏。”秦明心中莫名其妙，仔细琢磨，王爷让我把鸭子放生，是个什么意思呢？

秦明的母亲和妹妹秦香作为东道主，也连忙过来拜见王爷。上官杰没怎么在意，熊姝却是自来熟，拉着秦香嘻嘻哈哈地说些笑话。

上官杰去里屋洗了把脸，出来时，却见秦明提着大雁，驾着马车要去接亲。石开山在一旁目送他，一脸艳羡。

上官杰佯怒道：“你个石傻子，人家秦明才来多久，就娶亲了。你生在广德，长在广德，难道认识的女子还比不过秦明吗？”

下面坐的一位老妇激动起来，连忙叩拜，道：“王爷说的是，我这个儿子，只会打打杀杀，也不给我石家传宗接代，真是不孝。叩请王爷做主。”

石开山一想，是了，广德虽然免了三年口赋钱粮，眼看就要到期了。再不结婚，按照朝廷律令，超过年龄不成家，口赋还要翻倍的缴。

他便壮着胆子，试探道：“王爷，属下其实心里有意中人，请王爷赐婚。”

上官杰点了点头道：“这还用说？你跟着周中尉立了这么多战功，赐婚理所当然。只要是广德国的女子，孤给你做媒。说，你看上哪家女子了？”

石开山瞥了一眼母亲，咬了咬牙，说道：“便是王府的侍女兰儿。”

“啊？”上官杰震惊不已，问道：“你要孤的兰儿？”

“是。”

上官杰想了想，便道：“那好吧，孤说话算话。”

哪知那石大娘跳了出来，又叩拜道：“万万不可，王爷，开山他糊涂了。怎么敢要王府的侍女？”

石开山却道：“我不糊涂，惟愿兰儿为妻。”

石大娘站起身来，用身边的拄拐去打他，口中念念道：“让你胡说，让你无礼。那兰儿是王爷的侍婢，岂能容你娶了？”

石开山也倔，默默挨打，就不松口。

众人只好拉开二人。

上官杰也奇怪了，问道：“孤都答应了，石大娘为何不愿呢？”

熊姝贴近上官杰耳边，轻声说道：“王爷，你既然诚心赐婚，就要脱了兰儿的奴籍。”

“啊？”

“兰儿虽然做到了王爷的侍女，但一样是王府的世奴。只要一天不脱奴籍，按照律法，将来她生下来的孩子天生就是王爷的奴仆。

那石家却是清白的良家庶民，怎么能娶一个奴婢为妻？这是把石家未来都卖给了王爷。啧啧……这个石开山真是痴情。”

原来如此，上官杰听明白了，石大娘其实是担心这个，不想自己以后的嫡孙生下来却是王府的奴隶。

他咳了两声，道：“孤做主了，就将兰儿赐婚给你。孤再脱了她的奴籍。你们选好日子，到王府来迎亲，孤就当是嫁义妹了。如何？”

石开山和石大娘连忙叩拜，心中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