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振飞心中一凛，连忙答道：“周中尉你放心，如今我族人都安置在这里，我又是王爷的内兄，家眷都在益达集。既然已经上了船，形势再坏也不至于叛逃。”

周霸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方才只是例行公事的告诫，我会再派几个人过来，帮你训练士卒。既然如此，我们就此告辞。”

万振飞皱眉道：“周中尉智勇双全，族人们都想见见皖县大捷的大英雄，不去坞堡里坐坐？”

周霸摇了摇头，行礼道：“多谢万都尉一番好意，霸还有紧急军务要处理。日后有机会还会再来叨唠。”

万振飞看着二人策马离去，心中一阵感慨，心道，广德王府怎么还有这种猛将在，傻王爷好福气。转念一想，阿娇也是聪慧无比，不是一样阴差阳错在傻王爷身边么，也许一切都是天意吧。

出了河海县，周霸突然问萧彦儿道：“王妃今日可有收获？”

萧彦儿兴奋道：“跟着周将军，让彦儿领悟到不少东西，这行军打仗，不是一味猛冲猛杀，里面的门道颇深。真希望能一直跟着将军，在战场上多多学习。”

周霸又问：“假使万振飞按照我的布置做齐，给你万余人，如何攻下品字堡？”

萧彦儿一下就被问住了，方才他把防务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查漏补缺，自己哪里又有好办法？

她沉思一阵，摇了摇头道：“堡里护城军虽然千人不到，但真要防守，还可以发动全堡壮丁，万余人就想强攻下来，也是不易。我大概不会被诱至泥沼，但要攻破坞堡，恐怕还是要苦战，胜算不大。”

周霸一笑，道：“若是霸要来攻他，不费吹灰之力。”

此话一出，萧彦儿惊呆了。你自己出得主意组建防务，然后自己又能轻易攻破，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周霸见她愣神，解释道：“攻守一体，知道怎么攻就可以知道怎么守。你是不是在想，既然我知道品字堡的大破绽，为何不做防备？”

萧彦儿不由点了点头，试探道：“请周将军指教。”

周霸停下马来，缓缓说道：“坞堡修在山脚下，地势不高。等明年梅雨季节，只需把巢湖西面的堤坝掘开一道大口子，他这坞堡就被大水吞没了。品字堡不攻自破。”

萧彦儿傻了眼，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周霸却笑道：“他三座坞堡已经成型，再搬是不可能了。只等着将来凿通河海县的杭水与巢湖相连，水方能迅速排出。到那时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萧彦儿这才恍然大悟，看着周霸肃然起敬。她便道：“我真想一直跟在周将军身边，边战边学。”

周霸却是摇头，说道：“你是广德侧王妃，又是萧校尉独女，很多事需要考虑身份和立场。霸有一言，如有冒犯，先请恕罪。”

“请讲。”

“汉越联姻，本是休兵止戈的好事。然你并不常住王府，与王爷若即若离。萧校尉又被伪汉封为越王，这就更加复杂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萧王妃你到底站在哪边，将来说不定战场相见。”

萧彦儿心下一沉，自己最怕就是听到这些，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选择，都是被天下大势忽然逼到这步田地。

萧彦儿冷冷道：“依你之见，如何化解？”

“你与王爷诞下小王子来，一切便迎刃而解。”

孩子是夫妻婚姻的纽带，是天生的继承者，便是和离也无法彻底割断血缘关系。

萧彦儿倒吸一口冷气，沉默着没有说话。自己愿意吗？不知道。只是在洛京发生那么多事，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会反抗。那上官杰呢？他虽然傻，却是一个守信之人，自己与他的私下约定，他一直默默遵守。

她放眼看去，周霸虽然再没开口，但那疑虑的眼神，箭一般刺进她心里。

一阵秋风吹来，树上腾起几只雀鸟。萧彦儿猛地一惊，自己想要的意中人哪里是他那样的傻子，只不过是名义夫妻，大概是待久了，产生了一点亲情吧。

一路无话，已到广德县，别了周霸，萧彦儿径直回了王府，路过书房，便听见轻快的琴声，弦音流畅，像音符调皮地在指尖跳跃，悠长之中挂着连续的有节奏上扬，又像是叠加了孩子的欢笑。

她推开门，只红袖一人在弹琴。却是心无旁骛，连她进来了都没发觉。

红袖带着笑，一曲过后，才发现萧彦儿一直站在她身后，连忙起身行礼，道了声：“萧姐姐万福。”

萧彦儿看了看他隆起的小腹，问道：“做母亲，辛苦么？”

红袖盈盈一笑，答道：“前期总有呕吐的感觉，这几天慢慢适应了些。只要嫁对了如意郎君，做母亲一点也不辛苦。”

“怎么你觉得王爷是你的如意郎君么？”

“这话我与万姐姐也说过，王爷虽傻，但是真心对你，对于我这样一个女子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萧彦儿一惊，又问道：“你不觉得你像只金丝雀一般，成天在这个又小又旧的王府里关着，外面天高海阔，不委屈么？”

“人各有志，我不像萧姐姐这般英姿，也没有万姐姐那样聪慧，如今有了王爷的子嗣，自是心满意足了。我本卖为侍妾，低末身份，进了王府，还有什么奢望？这还是托了萧姐姐的福，晋身侧室，请受妹妹一拜。”

萧彦儿连忙扶起她，又问：“我听你琴音轻快，都是欢乐之声，却不合时局。那伪汉来攻，万一广德城破，玉石俱焚，你不怕么？”

红袖脸色一变，答道：“我是个不祥之人，是红颜祸水，是扫帚星。之前我在山都公府中，孙秀带人杀进来，也曾心慌意乱；后来被掳进孙府，不满一年，禁军又破孙府，我被张放抢走。外面风起云涌，与我何干？

如今身怀六甲，心已落定。若是王爷受我的牵连，又遭厄运，我还有什么脸面苟活在这世上？萧姐姐放心，我纵然一死，也不会再改换门庭。”

萧彦儿一愣，只好劝道：“朝廷大势，与你何干，谁敢再说你是不祥之人？你且放心，只要广德国上下同心，定然不叫史冰得逞。你安心养着身子，不要胡思乱想，一定要把王爷这个血脉留下来，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