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这县城为何以河海命名吗？”万娇缓缓道：“它西接杭水，东临巢湖。巢湖之广，翰如大海。故而得名。巢湖的北面接着淮南郡治庐阳，东面和南面都是富庶之地，而杭水的西面便是庐江郡治。我们可以学习王舅，只需打通河海县的杭水与巢湖之间的旧河道，引水造田，广开商贸，将来必定又是一个益达集。

河海县田少，但是山多。大宁朝山林河泽都是王产。目前，咱们可以找一片近山靠水之地，在山上广种桑树，山下养蚕，架设织布机，安顿族人。”

万振飞听完大喜，便道：“如此甚好，还是妹子想得周到。”

万娇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你赶紧去豫章。如若可能，多买些丝织机来，我料定豫章大乱，有人巴不得出手。家里粮库的囤粮也都发到广德来。留在豫章已经不安全。”

万振飞点了点头，又道：“计策不错。只一条，我们家世代为商，带兵一事，实在不懂。”

万娇道：“我会提请安排那周霸长子周平来担任河海县护城都尉，他们周氏将门世家，由他来练兵，最是合适。”

万振飞一愣，问道：“方才说护城都尉不是由我担任，怎的又给周家人了？”

万娇答道：“这是以退为进。周霸为人刚正，他长子也是从小卒做起，慢慢历练，必定不会突然让他高升，到时候再提出以你为主，他为副，便合情合理。退一步来说，即便他是都尉，你为副，但士卒都是我们万氏和熊氏族人，你还怕掌控不了吗？”

万振飞心下了然，叹道，我这个妹妹考虑事情确实周到，如此聪慧过人，就是嫁给傻王爷，有些可惜。转念一想，如若不是嫁给傻王爷，她哪有发挥才智的空间，便也释然。

他心中起了好些个念头，琢磨着怎么把事情做好，转身出门，正巧碰到红袖来找万娇闲聊，拉拢感情。

万振飞本来没有太多心思，但见那红袖娇柔丽质，倾国倾城之色，让他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再看那红唇雪肌，胸前两座大山似的，世上竟然有如此绝色之媚，岂是家中那个糟糠之妻可比？

红袖见他，便轻轻一笑，行礼道：“王爷内兄来了。给你请安。”

就这笑靥，加上这婉转之音，万振飞魂都要飞了，恨不得改名万魂飞。若不是还有家族紧急事，他冲动得想将红袖就地正法，纵然一死也情愿。

好一会儿，万振飞才意识到自己盯得太紧了，道了一声“失礼”便匆匆退去。

万娇见红袖进来，连忙看座，问道：“你怎么得空，王爷不在你那里吗？”

红袖规规矩矩行了礼，才道：“王爷被萧姐姐叫去了，好像很急的样子。”

万娇看了看她略微隆起的小腹，心中有些妒意，嘴上却说道：“那萧妃是王爷用一座矿山换来的，说是他梦中人。说来奇怪，他俩成亲这么久，又一同去了洛京，那萧妃却不如你，也未见有孕。”

红袖笑道：“萧姐姐英姿飒爽，不若女子，倒像个将才。王爷怕是打不过她，才不好轻易得手。”

万娇一叹，道：“可怜我们姐妹三人，却守着这个傻子王爷，还要替他操心。”

红袖却道：“红袖有福，嫁给傻子才好。”

万娇不解，疑问道：“才子佳人，良姻善缘。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样貌出众，才智过人，怎么嫁给傻子才好？”

红袖答道：“才子佳人，只是戏文。树有百态，人有千面。男子好美色，已然天性。我见过那么多望门才子，读了许多圣贤书，脑中全是龌龊事。越是聪明的男子越是不专。不但花心，而且还以采花为傲；不但风流，还用孝道，女诫来压制女子。你若不服，他反说你善妒。他们还经常用正妻主动为男子纳妾的事情，奉为经典。

只有傻子才是最好，他既不打你，也不骂你；你诚心对他，他便加倍还你。像我们王爷，身世显贵，样貌帅气，这么好的如意郎君哪里去找？”

万娇不屑道：“广德王不是一样花心？我们三人都是侧室而已，无论痴傻还是聪明，男人都一个德行。”

红袖也不与她争辩，只道：“我只求一人，真心对我好，便已知足了。他聪明与否，爱谁不爱谁，都与我无关。”

万娇有些不快，故意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贪你美色才对你好的？”

红袖笑了笑，道：“我见过那么多男子，这些感觉还是有的。王爷确实也爱色，却与旁人不同。那日在辇车上，他怜惜我头伤未愈，并不强加；书房听琴，他也是中规中矩，那些男子喜闻乐见的艳曲，王爷却是不爱听。男子是贪色献媚，还是真心为你，时日一长便可知。”

万娇听闻后，想了半天，终究不认同她，只道：“我还是头一次听人说嫁给傻子是如意的，你莫不是与王爷待久了，也变傻了吧。”

说罢，两人同笑。

万娇却听见小黄门小豆子来请她去大殿。

…………

一个时辰前，三虎山，猛虎寨。

萧达看着案几上的托盘发呆，犹豫不决。

那托盘上用红绸盖着的是伪汉国相李辰派人送来的印绶和官服。如今天下大乱，尤甚南方。李辰建立的汉朝隐隐有占据江南之势，且有谶言佐证。上官氏自相残杀，民生凋敝，百姓离心，而李辰的汉朝将来未必不能成为雄踞南方的大国，一旦得势，改朝换代也未可知。

萧彦儿奇道：“汉越积怨百年，李辰为何要来加封阿爹为越王？”

萧达道：“那李辰原名张畅，本是熟蛮。别人不知，他却清楚。若是他得了天下，我们越蛮人就真的是扬眉吐气了。”

越蛮一族，最早是南方依山而猎，依水而居的野人。自汉武帝开拓南方，逐渐融入中原王朝。熟蛮原本是指早先下山为民，学习汉人耕种的一批人，后来学得工艺技法，又修礼读书。这些人，在王朝更迭中，有些不堪朝廷税赋徭役，又重回山中；有些却习俗礼仪如同汉人，甚至能在朝廷当个小官小吏。而李辰便是后者。

越蛮二十八寨分布很广，从扬州、江州，一直到广州。蛮人并不是只有这二十八寨，而是这二十八寨的蛮人们坚持用自己的习俗和传统，不向中央王朝缴纳赋税钱粮，原来是生蛮聚集之地，现在生蛮与熟蛮都有。越往北面，汉化程度越高，经济军事实力也越强。

而猛虎寨是二十八寨中最北的寨子，也是淮南江北熟蛮投奔的最佳选择，因此萧达被奉为共主。

萧文山在一旁沉思，问道：“伯父是愿意做大宁王朝的护蛮校尉，还是李辰这个汉朝的越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