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彦儿连忙扶红袖起身，见她满头是血，不免心酸，对着上官杰道：“王爷，再不送她去医馆，怕是救不活了。”

上官杰一愣，正要发话，却听张放说道：“家门不幸，让王爷笑话了。王爷，末将奉命西去，着急赶路，就不陪王爷了，失礼。”

说完，他便带着妻妾和家仆，陆续出了院门。红袖寻死自找晦气，他只当世上根本没有红袖这个人似的。那支鸩钗还在萧彦儿手中，也不愿要，只顾赶紧出发。

石开山呆了，这么美艳的女子，就为了一个鸩钗被抛弃而自殉。换来的却是这些显贵人家，根本不当一回事。

上官杰大吼道：“石傻子，你愣什么呢？还不背着她上辇车，送去太医馆啊。”

上官杰解开腰带，递给萧彦儿，让她将红袖的头颅出血处包好。众人上了辇车，马不停蹄去了太医馆。

洛京医馆不少，要数太医馆里的医术是洛京之最。但那是皇亲国戚才能看病的地方，普通妾婢谁给她看？

上官杰是广德王，十三皇子，要看病自然是无话可说。可红袖是什么身份？太医馆的下人看着上官杰，请示他该怎么登记上报？

上官杰也不知道，看了看萧彦儿。

身份不够，太医馆可以不给救。萧彦儿对这个等级森严的大宁朝制度深恶痛绝，救人要紧，现在还管什么身份。

她想了想，便道：“这是广德王庶王妃，宗正府还没来得及造册，太医馆见死不救吗？”

“既然是王妃，自然是要救的。”

庶王妃是比侧王妃还要低一等的，萧彦儿本来根本不在乎这些名分。但在洛京，处处有等级，事事看身份，你若没有身份，遭人白眼只是小事，即便像红袖这般以死明志也是枉死，不会让人多同情一分。

上官杰虽傻，好歹也是王爷，身份显贵。难怪万娇那么聪慧的女子，不惜贴上大把粮食和嫁妆，也肯嫁他只做个小的。

红袖被抬了进去，上官杰在太医馆大堂等候，下人恭恭敬敬给他上了一杯清酒，一杯淡水。

忽然，门外慌慌张张跑来一人，进门便喊：“今日哪位医正当值？皇太孙风寒症又犯了，快，带药箱随我去，快。”

太医馆不知哪个倒霉医正赶上这趟了，无奈随着东宫来人，坐马车而去。

上官杰随口问大堂的小医徒，道：“皇太孙老犯风寒症么？”

小医徒点了点头，又不敢乱说话，只道：“小的不清楚。”

上官杰呵呵一笑，对萧彦儿道：“孤小时候也是总患风寒症，这皇太孙倒也像孤。”

萧彦儿随口问了一句：“你们上官家都有这个毛病吗？”

“风寒症谁没有？”一旁的广平公主上官秀却道：“只是都没有十三弟小时候那么频繁罢了。”

过了一个时辰，红袖却被推了出来，头上包裹着纱布，有一股药香味透出来。她病恹恹的样子，更是惹人怜爱。推她出来的医正道：“庶王妃无恙了，回去静养一阵子便好。幸好送来及时，不然脑浆流尽，神仙也难救了。”

上官杰大喜，谢过医正。众人扶她上了辇车，回广德公府去。

辇车上，萧彦儿将那金钗还给红袖。她见这钗子，颤颤巍巍从靠椅上下来，给上官杰跪下，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红袖愿做牛做马，服侍王爷。”

广平公主上官秀却酸溜溜地说道：“为了救你，你已经是广德王还没来得及造册的庶王妃了，多少人求之不得，因祸得福，还不快起来。”

红袖却不起身，又给上官秀叩首，道：“公主，奴婢有罪。这只金钗确是您的琉璃金钗，这世上哪有人会将鸩钗带在头上。”

上官秀接过钗子，好奇看着她，问道：“那你今天这般又哭又闹又寻死的，是怎么回事？”

红袖脸色一变，悲愤之情油然升起。她缓缓褪去长衫，转身露出背部，说道：“你们只见张家大夫人凶狠，却不知那张放人面兽心。他癖好怪异，喜欢从背后凌辱。幽径不循偏辟谷，变态至极。”

三人看去，红袖光洁的背上满是伤疤，抓痕、咬痕、皮鞭还有烫伤。

红袖继续说道：“我在张府生不如死，度日如年。今日西迁，便是你们不来，我也打算跳车自行了断。听闻你们找钗子，才出此下策。请王爷、公主恕罪。”

萧彦儿见那满背疤痕，心中不忍，披衣扶她起来，说道：“他们男子因欲生恶，却都要归咎于女人。口口声声红颜祸水，哪个又不是贪图美色之渣男。”

上官杰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想说孤不是渣男，但前有万娇，今有红袖，无可辩驳，只好随她说去。

回到府邸，见仆人都在大扫除，任不悔来报，今日是腊月巳日，按传统习俗，这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府里上下杀猪宰羊，一片喜气。

本来今天也是家中兄弟相聚一堂，团圆敬酒之日。但洛京这么大，上官家兄弟各自有封国府邸，也没有谁把上官杰这个傻王爷放在心里。

上官杰便在自己府里过节，家人又添人口，大家同坐一席，倒也其乐融融。

萧彦儿破例换了女装，许多人方才知道，她竟也是广德王妃。上官秀也暗暗惊叹，傻弟弟竟然有这么个集美貌与勇武于一身的妃子，不知哪里修来的福气。

厨房的香味传来，府里好久没有这么丰盛的宴席。众人也乐在其中，大快朵颐。

上官秀也主动祝酒，道：“许久没有这般无忧自在，阿姊敬你一杯，既是谢你，也是祝福。广德王日后必定多子多贵，福寿永享。”

萧彦儿听着刺耳，自己还未与上官杰有过夫妻之实，子从何来？转念一想，万娇想必母凭子贵，红袖今后也有机会。自己又不争，有什么遗憾可叹。

红袖正在静养，萧彦儿也不让她起来，未曾入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上官秀又问道：“再过几日便是蒸祭。蒸祭礼天，新岁仕人，弟弟的加冠礼便要到了。太常寺的礼官没来给弟弟指导流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