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原本应该跟战神师父住在隔壁寝殿的。

偏师父大晚上的攀房檐去了，小车一个人守在房里，迷迷糊糊撑到天亮，眼看就要眯过去时，突然被一阵熏香惊得醒过来。

寝殿的木格栅封闭性不是太好，但毕竟空间太大，等到幽幽传到小车那边时，天都已经亮了。

这熏香本来闻着是加速睡眠的，但小车不一样。

他闻到龙涎香中还混着颠茄，再想到昨天晚上那些莫名其妙的草药糌粑团，顿时一个激灵。

吓得小车慌里慌张闯进来。

好在伯娘没什么事，看样子，师父还比他快了一步。

小车这才放心。

“伯娘，我懂了，那些草药团子吃下肚本来没有什么害处，但到了晚上，加上这些香料就不一样，会让人出现幻觉。”

“幻觉？”

林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那就怪不得了，她就奇了怪了，向来冷冽的战神为什么突然跟她说那些有的没的。

不仅仅幻觉，她刚才还有一两声幻听呢。

原来一切都不存在，只是场幻觉罢了。

林桑自我安慰。

看她那副表情，邵子武大概也猜到了，不由得苦笑。

人家宁可当他是幻觉，也不愿意面对。

邵子武支着额头无情揭穿：“你到现在都还戴着面罩，能产生什么幻觉？”

“啊？”

林桑反应过来，这才拉下面罩。

是啊，那她是怎么中招的？这时候门窗开了半天，殿内残留的味道已经相当淡了，不仔细闻几乎感觉不到。

这里真正吸入过熏香的是邵子武。

他告诉小车：“我刚才进屋倒是闻到了香味，但这么久了，并不觉得有什么。”

没有幻觉，也没有任何不适，刚才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极其清醒。

只可惜有人不肯信罢了。

“是这样吗？伯娘没闻到香味，反而产生了幻觉，师父闻了半天，倒是没有不适？”

小车搓搓鼻子，他也说不出所以然。

这时候香味越发淡去，只剩一点龙涎香，就连中间有没有夹杂着颠茄，他都很难确认。

“但草药再加这些香料，绝不是偶然。”

小车肯定自己的判断。

“我们接下来越发要小心些。”

吐蕃密宗本就有一些神神叨叨的传说，宋人远在千里之外都听说过。

更别说还加上迷香，要给他们制造幻觉。

林桑看看窗外：“天色越来越亮，他们就算有计划现在也不会再来。”

她决定再冒一次险。

“我们今晚再留意。”

三个掩上门，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天就彻底亮了。

天亮后昨天的小喇嘛就像没事人一样，依旧笑嘻嘻来给他们送热水。

“客人们好早，客人昨晚休息得好吗？”

这帮下三滥的，竟然还敢主动问。林桑暗自冷笑，面上却不显。

“还不错，整个布宫都香喷喷的，床榻也舒适，我看大家休息得都不错。”

她暗暗刺了一句。

小喇嘛不知道是心理素质好，还是压根不知情，闻言笑得越发灿烂。

“客人真识货，这是我们独有的熏香，价格不菲，整个吐蕃，只有布宫里才能用呢。”

这话就连小车也得承认是实情。

龙涎香贵得要命，颠茄越发难得。要是没有糌粑团里的那些草药，光这两种香料，确实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林桑睁大眼睛讽刺。

“这么说来赞普对我们这些客人还真大方，不知道方不方便拜见，我们想当面谢谢赞普。”

说完林桑就看着小喇嘛。

她故意这样说，吐蕃赞普如果要暗地里打他们主意，一定不会轻易接见。

果然小喇嘛露出难色。

“这个，不是我们赞普托大，实在是他老人家事情太忙。”

小喇嘛灵机一动。

“客人要是有心，去布宫各处圣殿上几炷香也是好的，说不定能见大国师一面。”

“大国师？”

林桑来兴趣了。

说起来这位护国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世界屋脊的二把手。

虽说赞普手握军政大权，但吐蕃是一个宗教化相当彻底的国度，大国师掌握教义，说的话有时候比赞普还管用。

林桑转转眼睛。

“既然这样，就请小师傅领我们去圣殿转转吧。”

外地来的贵客这样融入他们信仰，小喇嘛越发高兴。

“好好好，我这就给客人端早膳。等到早课结束，正好领客人去进香。”

他兴冲冲去了，一转头，端上来的还是老三样。

这次小车一个箭步冲上去。

“哇，好香的早餐，比殿里的龙涎香还要诱人。”他装模作样拿到鼻尖闻了闻，果然还是那些花样。

小车点点头，带头吃喝起来。

他已经连夜配出解糌粑团药性的丸子，既然没了顾忌，为了降低敌人警惕，越发要演得逼真。

除了林桑还是用农场偷龙转凤，所有人当着喇嘛的面，都津津有味饱餐了一顿。

小喇嘛从头到尾都笑得很欢乐。

“客人要去进香，那就是我的施主了，施主们跟我来吧。”

看得出来，小喇嘛是有心带他们参观礼拜的。

说起自己的国度和这座伟大宫殿，小喇嘛也满眼自豪。

林桑一行得以完整参观了一遍千年前的布宫。

比起纯金屋顶，满屋珠宝神像，更让人震撼的，是全情投入工作的喇嘛 ，和随处可见的虔诚香客。

林桑自己不信这一套，但能从吐蕃僧民眼中看到对信仰的执着。

这个国度远比自己以为的幸福指数要高啊。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能让赞普还有那个大国师乱来。

刚想到国师，林桑一抬眼，就看到了小喇嘛极力推崇的国师大人。

这会早课刚结束，国师才讲了一早上的经，正在打座冥想。

他听到脚步声，微微睁开眼睛。

林桑顿时感到两道精光向自己射来。

好锐利的眼神，她心神又是一滞，紧接着，再次闻到熟悉的香。

又是龙涎和颠茄，小车这次确认了。

看来暗中动手的很有可能就是大国师啊，但是小车不明白，在这样的开阔空间里，熏香还有作用吗？

而且大家都吃了他的药丸，草药的作用解了，单闻熏香，反而有镇心平气的功效。

小车对着伯娘眨眨眼，意思是不用担心。

平时这个时候，伯娘也会回给他们一个表情。

可是今天一反往常，伯娘明明看到了他的眨眼，却没给他任何反应。

“伯娘，伯娘？”

小车唤了两声，伯娘依然没说话，对面的大国师却开口了。

“呵呵呵——”

国师伟岸的身躯突然站起来，龙行虎步，一下走到几人跟前。

“几位就是宋国来的客人吧？我听小弟子说了，施主们有礼，听说将布宫几座大殿都礼拜了一遍？”

背后暗暗下黑手，当面却做出这样一套，小车鄙夷得很。

他们参观圣殿可不真是为了进香礼拜，是想看看对方还有什么花招。

虽然双方都在较劲，但小车看不得大国师这副虚伪样。

换做平时，伯娘早就一句话怼过去了，但今天奇怪得很，伯娘依然一声不吭。

大国师倒是不以为意，他慢慢走到大家身边，还热情地行了一礼。

“施主这样有心，鸠摩智这厢谢过了。”

一直呆呆傻傻的林桑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了点反应。

鸠摩智，大国师竟然叫鸠摩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