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几个想到一块去了，林桑促狭地对大家挤挤眼睛。

她问钱惟浚：“你不是说埋了俩钉子在那什么‘活神仙’身边嘛，还不赶紧地，展开行动啊。”

“对啊——”

想到己方也有细作相助，钱惟浚眼睛都一亮。

严格来说这两枚钉子不是他埋的，而是从前那个他极度厌恶的陆知府。

钱惟浚接管了十六州，第一件事就是风风火火地撤了一大批压榨百姓或是尸位素餐的官员。

幽州通州两位知府刚好都在其中。

陆知府跟几位宋人混了小半年，对他们倒是有几分了解。

他没等到钱惟浚收拾他，他自己红着一张老脸来请辞。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官……”这货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我本来没脸来见巡抚大人的，但是……”

虽然臊眉耷眼，陆知府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幽州那个老唐不是个好东西，我跟他斗了一辈子，临了谁也害不了谁。”

虽然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跟对方一比，他简直善良得跟菩萨一样。

“老家伙一心害我，还派了细作来我通州。我就以牙还牙，也在他身边埋了两颗钉子，老家伙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说起来他还颇为得意。

“这两个人性子厚道，没做过坏事，就是帮我盯着老家伙一举一动。大人你看看，在清算老家伙身边那帮人时，能不能饶他们一遭？”

“什么？”钱惟浚惊讶得不得了。

再想不到，这个自私冷漠的家伙竟然是为两名不起眼的，迄今也没做出什么成就的细作来求情的。

这样一想，钱惟浚忍不住对他一直恶言恶语的老陆多看了几眼。

老陆被他冷嫂嫂的眼峰看得直打哆嗦，以为自己又要倒霉了，但是钱惟浚却临时改了主意，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看这样吧，你也别去什么宁古塔了，我们接下来要大力开发蒙原，还缺一名监工。”

说到这里他没忘了挖苦几句。

“你看你跟扒皮一样，面苦心黑，做监工一定合适。”

第一批发配过去的都是帮苦役犯，确实需要降临一位扒皮式的监工过去。

老陆这也算是撞了大运，跟其他几位犯官一样，这家伙本来也是要被流放的。

他们这拨犯官都要去女真部落一个极北极寒的化外之地。

钱惟浚也不知道老师为什么取名叫宁古塔，但去了那里打猎捕鱼服徭役，下半辈子基本上就是苦寒到底了。

想不到出发前自己的结局还能改写，老陆怔了一下，脱口而出的是：“那我那两名小兄弟？”

真是个蠢货，连他这样的重犯都因为一时恻隐给轻罚了，他怎么会对无辜的细作硬起心肠？

钱惟浚目光闪了闪，装着不在意地挥挥手。

“行了，这些你别管，只消把俩人姓名还有形貌特征告诉我就行。”

巡抚大人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把老陆惹急了，他竟然顾不上庆贺自己躲过一劫，着急跟对方杠起来。

“大人，他俩真没做过恶，就是贴身服侍了老唐几年，把姓唐的老王八每日行程报给我罢了，但那些坏事他们一点没掺和……”

他以为钱惟浚不信他的话，再三争取。

老陆不知道，其实钱惟浚早就另外打起了主意。

但这些都是机密，哪里能让老陆这家伙知道。他把眼睛一瞪。

“让你别管就别管，话这么多，还想去宁古塔是不是？”

“不不不！”老陆立马怂了，又摇头又摆手，“小人不知天高地厚，这就告退，这就告退——”

还是那副见风使舵的小样，钱惟浚真是怀疑自己对这货色心软是不是用错了地方？

但有一件事他特别确定，就是那两个细作还有用处。

“我连夜去了老陆家，从抄出的那堆文书中找到阿大阿二那两名细作给他写的信。果然，里头提到唐钦年私下会见活神仙的不少事。”

唐钦年就是被钱惟浚发配宁古塔的幽州知府，他在任上时没少配合晋王手下的活神仙愚弄百姓。

过了几天钱惟浚又上门找到阿大阿二。

兄弟俩个长得莫名喜感，看得出来，这俩对老东家陆知府忠心耿耿。

“谢巡抚大人善待我家主子！”

俩人得知钱惟浚就是新上任的巡抚，二话不说倒头就拜。

原来他们也听说了巡抚大人改判陆知府的事，对这位年纪轻轻的父母官感激涕零。

“我兄弟两个本来是孤儿，流落大街还被恶霸欺凌，要不是主子路过救了我们，早就没命了。”

这俩倒是实诚，钱惟浚还意外了解到他厌恶得牙痒痒的尸位素餐·陆还有这样温情的一面。

十几年前的老陆还不是一州长官，那个时候的他血还是热的。

他也痛恨过当年的乡绅恶霸，可他小小一名长吏，根本没法跟人家势力盘根错节的乡绅斗。

除了救下两名孤儿，庇护他们成人，他也没有更大的能量。

见到钱惟浚的表情，阿二也赶紧为旧日主子辩白。

“我们大人是个好人，他常说要做个好官的，造福百姓。”

钱惟浚听得差点喷出来。

但他想了想，又长叹一口气。

也许老陆一开始为官做宰的初衷是好的，可是长时间混迹官场，不知道是灰心失望还是近墨者黑，他慢慢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他始终记得小玉一家子被吃绝户时，老陆不想惹麻烦的冷漠。

只希望这家伙的血还没凉透，有生之年还能想起自己初衷吧，

这些话钱惟浚没跟两人细说，只是拍拍他们的肩。

“你们放心，老陆过几天就会带上大部队到草原上开荒去，这事办得好，他还是开发蒙荒的功臣一个——”

他话没说完，阿大阿二两个一听见“功臣”二字，又噗通跪下了。

“巡抚大人对我家主子有再造之恩，我兄弟两个愿为大人肝脑涂地！”

说着就邦邦叩头。

要说钱惟浚从小是习惯这种叩拜的，近几年深受老师影响，不知怎么的，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大礼。

“好了起来起来！”他赶紧扯起俩人。

“也不用肝脑涂地这么严重，我想着既然你们见过活神仙，不知我再把你们派到他身边去盯着，你们可愿意？”

也就是重复他们的细作生涯。

说真的，阿大阿二性子憨厚，是不适合这一行的。

但正因为这点，他们当初才深得唐钦年信任，就算现在出现在那个活神仙的身边也不显得突兀。

俩人一听又想下跪，被钱惟浚制止住，只好不停地作揖。

“愿意愿意，大人只消吩咐一声，我兄弟俩上刀山下油锅，眼都不会眨一下！”

“唉——”

面对这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二兄弟，钱惟浚又怀疑起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

“我先着人给你俩培训培训吧，冒冒失失的，怎么当细作？”

事实证明，俩人的突击训练还是有些作用的。

培训结束后，他们制造了一些意外，让二兄弟巧遇“活神仙”。半个月后，俩人已经成功打入内部。

钱惟浚把阿大发来的最新消息拿给林桑看。

“活神仙凭借各种谶言，又骗钱又拐人，现在高粱河一带囤了不少武器，不光铁盾铠甲，听说连枪支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