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不对，林佛爷语不惊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她提出什么输液设备，要通过输液管针头之类的，将药水注进人的脉络血液里时就够惊悚的。

“既然人能喝药，通过肠胃吸收，那为什么不能直接静脉注射？少了一道胃肠吸收转化，药效岂不是更快？”

好吧，算她有道理，医会的大夫算勉强接受了。

但是还有更过分的，除了输液老师还提出输血。

“有些病人会因为急性或者慢性失血而导致失救，如果能够将同血型的血液输给病人就能救人一命。”

能救人是很好啦，但是输血会不会太吓人了。

要知道国人都很注重血脉的传承，医会中有人提出质疑：“这会不会混淆了血脉？”

还有人担心有没有人愿意献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端将宝血献出去，这可是背叛祖宗啊！”

“是啊，不管输血的还是受血的都不孝至极，接受了输血，自己的血脉也被外来的玷污了，这不是背叛祖先是什么？”

有这么夸张吗？林桑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成年人身体里有几千毫升的血，输入几百毫升救命，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还有那个背叛祖宗的更搞笑，“每个人的细胞从出生时就在新陈代谢，旧的不断死去，新的不断长出来，照你这么说我们每天都在背叛祖宗。”

“再说了以这种迂腐的方式效忠祖宗有个毛线用，都效忠了几千年了？也没见日子越过越好。”

年老的大夫你看我我看你，一下子不知道怎样反驳，但她的话立即引来年轻一代大夫们的支持。

他们闲暇时间都是来大塘村上过课的，林老师的课堂总有一些惊世骇俗但发人深省的言论。

“老师没说错，与其迂腐死守教条，不如变革创新。有新的救人方法为什么不用？”

林桑满意点头，还是年轻人的思想更有进步空间，那些顽固的老大夫们——结果她还没开始喷老大夫，有人公开支持她了。

那就是年纪最老的王神医。

“我们是大夫，只要不违反伦理道德，一切以治病救人为第一宗旨。”他一锤定音，“从明日起我们开始验血型建血库，号召广大百姓积极捐血。”

医馆的众人面面相觑：“这？会有人来嘛？”

老孙大夫是个暴脾气，他眼睛一瞪：“我们医会自己带头捐，那些不愿意的，求神拜佛保佑自己一辈子平安，要都这么想，出了事谁来救他？”

这话够有说服力，人在濒死时，如果告诉他只要输点血就能救回小命，这个时候谁还会纠结血脉不血脉？

林桑建议：“我们多印些宣传册，除了普及一些小病症的急救方法，同时多多介绍献血的好处。”

听说定期捐血还能提高自身的代谢，大塘村的年轻人身体力行先捐了一拨。

林老师的学生们又自豪又庆幸，回去还跟父母显摆来着。

“你们看，我今天献了血，这就知道自己血型了，以后万一出点事不用麻烦人家验血型，直接就能输血。献血者能够无偿得到五倍的输血量呢，爹娘你们作为直系亲属也能免费享受三倍的。”

父母们没阻止孩子们一颗公益的心已经是很进步的表现了，实在听不到这些自我诅咒的“谶语”。

一个个“呸呸呸”地忙不迭啐孩子。

“啊呸，你能不畅享那一天吗？行行好也别替我展望。”

当然也有死活理解不了的，哭天抢地骂孩子不孝忘本，要不是摄于晟淑人的诰命身份，估计都要闹上门去了。

事情偏就这么巧，就在睦州血库建立不久后，当初闹得最凶的那家父亲，上山打猎被山猫给咬了。

一只腿几乎看见白森森的骨头，慌不择路逃跑的时候还撞上一根尖锐的树枝插进腹部，简直像被人捅了一刀一样。

要不是山上还有别的猎户听见他呼叫，一条小命就要交代。

人送到医馆的时候已经大量失血，神医王脸色一变：“准备验血救人。”

他虽然七十高龄了，而且以金针着称，但丝毫不耽误他止血验血输血一气呵成。当时林桑也在场，不禁感佩起一代神医的风范。

真正业务能力的王者绝不会受这样那样的观念限制。

张猎户当时都休克了，他本来以为准要交代出去的一条命就这样被拉了回来，他那些背叛祖宗之类的论调自然不再提。

他受的血不知道是哪位爱心人士的，但若没有人家“背祖”的壮举，哪里还有他现在开口说话的机会？基于儿子是捐了血的，他还能免费享受输血呢。

死神来敲门的时候别的一切都是扯淡，唯有活下去的信念才是真切的。

“我糊涂啊，之前说了那些混账话，多谢神医和晟夫人不计前嫌——”伤好了后，汉子第一件事情就要负荆请罪，被林桑阻止了。

“请罪就免了，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将你的故事刊登出来广作宣传怎么样？”

“不介意不介意，晟夫人要是觉得好就尽管拿去使。”

这人说话还真挺混账，不知道的还以为拿他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呢。

就这样不管输液还是输血，很快惊动了朝廷。钱俶又配合着下了一道嘉奖令，表彰睦州医会灵活创新，治病救人的义举。

有活生生的例子，还有国君支持，百姓们谁还会再瞎比比？

医会的人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本来以为会困难重重的一项医界重大改革就这么顺利推行起来了。

林老师是惯会想出新点子，并创造奇迹的，包括皇子们在内的学生都对她有信心。

“养老制度，那要怎么建立？”钱惟浚简直迫不及待，“老师快给我们讲讲！”

林桑觉得由她来照搬后世的养老制度，还不如抛砖引玉，激发孩子们的相关理念。

“刚才你们都说得很好，不能靠人情，得靠制度。那什么样的制度能给老年人的生活以保障？”

这个问题指向性很明确，小川回答了自己刚才的提问。

“最好的保障就是朝廷每年拿出一笔固定的开销，专门发放给到了年纪，没法再耕作的老人。”

其他孩子听得眼前一亮，钱惟浚却默然不语。

身为皇子他自然知道国家的财政情况。

吴越的民生项目都是耗巨钱的，开山建库，铺路修桥，哪一样不剥国库一层皮？

这一年要不是林老师打的基础好，发现这么多高产的粮食作物，又开了铜矿，还从各种草啊果啊中提炼橡胶塑料什么的，国库捉襟见肘，这一年来根本不可能这样大力发展。

他面有难色：“这个，吴越老龄人有上十万，这笔款项不是小数目，一年两年可以，长此以往恐怕没有办法做到——”

不能坚持的政策还有什么意义，大家都知道大皇子没说错，都沉默了。

林桑想着要不要再引导得明显一些，只听年纪最小的钱中开始发表意见。

“你们都太傻了，我看这事简单，这笔钱朝廷不出，就让百姓自己出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不是很好吗？”

还是那副拽得二五八万的德行，但哥哥姐姐们都没喷他，一个个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