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一出，不仅小南，就连林桑都有些惊讶。

是她小看技术宅了吗，这孩子不像她以为的那样直肠子，还是颇有些腹黑潜质的。

小南也惊讶，因为这也是他所想的。娘一定示意伙计们聚众闹事了，多闹几次，本来就惨淡经营的归云阁一定扛不住，最后只能关门大吉。

他觉得自己想到了点子上，还顺带纠正妹妹的想法：“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他们既然会因为更高的利益背叛庆丰楼，以后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故技重施，庆丰楼肯定不会再聘请他们了。”

娘教导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中，给他人二次伤害你的机会。

林桑听完是点头又摇头，这孩子说得对也不全对。

庆丰楼升级了所有的菜品和服务，现在从原材料到烹饪手法，哪怕是最简单的调味料，处处都是商业机密。她自然不会去招惹那帮叛出的伙计，更不会将其中哪一位发展成双料叛徒。

“这批伙计现在就是归云楼的定时炸弹，我们今天刚用炸药开山，你们应该都知道，引爆炸药需要什么？”

孩子们陆续反应过来，就连最小的龙凤胎也争着举手：“我知道我知道，只需要一根导火索——”

“还需要点火——”

弟弟妹妹话没说完，思维最敏捷的小南终于知道母上礼尚往来的“大礼”是什么了。

“孙家最拿手的就是派人在暗地里使坏，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个我们的人，混在那群人中煽动情绪，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儒商南恢复了冷静，再次露出狡黠的笑容。

林桑终于点头，这孺子着实可教。她是派了得用的人过去，这名无间道面相看着得厚道，心眼儿却不能少，还得胆大心细，林桑挑了很久。

本来丰掌柜的侄子丰年是最佳人选，可丰家是庆丰楼的死忠，这个身份没法亮相，而且那家伙的长相清秀机灵，气质也不够草根。

后来她无意见到了丰年的大舅。

年轻人二十出头，宽鼻子小眼睛，一脸被岁月欺负了的憨厚相，可林桑观察过他几次行事，条理分明，分寸感十足。就是他了，林东家眼前一亮，暗暗培训了人家几天煽动情绪的能力，然后寻了个错处，就将人“打发”了。

那个时候归云阁刚挖走大批庆丰楼的伙计，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对于从对头家里主动跳槽过来的活计简直是来者不拒。

丰年大舅就这样混进了隔壁酒楼，拿着归云阁的薪资，做着庆丰楼的买卖。

但他这几个月身在曹营的日子并不好过，归云阁东家连自家伙计都不当人看，更别提对头人家里过来的了。这帮杂碎在他们眼里都是一帮为了利益的跳梁小丑。

东家不以人为本，下面的伙计自然也都各自钻营，无间道觉得，哪怕月钱略低一些，他也更愿意回到老东家这里来，浸润在那独有的团结温馨的工作氛围中。

他逮住机会就会问林桑：“东家，什么时候反了他们，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林桑被他的憨厚样萌笑了，但还是安抚他再等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后来孙家的主心骨孙国舅遁了，别管他真遁假遁，总归他不方便在明处行事，家里的儿子又是个败家子儿，成不了气候，林桑觉得机会来了。

“就是明天吧，你寻一个好的由头。”她跟齐德隆商量后，悄悄给无间道派了任务。

丰年的大舅叫李大，排行老大，个子却是家里最小的，再加上看似木讷的表情，让人一见就有想问他“喝不喝药”的冲动。

他也知道自己的外貌身材优势，“跳槽”去了隔壁酒楼后，就尽心尽责地扮演一个被东家压榨的受气包角色。他不仅自己受气，还经常暗暗使点绊子，让他的同仁也经常因为东家的“失误”而受尽委屈。

在他“有福同享”的关照下，不仅被炒鱿鱼的同仁一肚子怨气，就连归云阁的老伙计也越来越不满。跟着一家生意清淡的酒楼又有什么前途？大家这一刻都还没被开，但人心浮躁，只是被孙家身份镇压着不敢造次。

而那李大郎也真是个人物，他精心营造的孺子牛人设深入人心，弄得每次被东家虐待，同僚们纷纷觉得唇亡齿寒。

不过，兢兢业业不求回报的员工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孙家炒了其他新员工的鱿鱼，单单留下了李大郎。

这位大朗同志在皮厚腹黑的林东家调教下，在继续搅风搅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这一天他再次“无意”惹怒了少东家孙家明。

“狗东西，你瞎了眼了，没看到爷在这里！”这狗东西，整天愁眉苦脸哀声叹息，还让他们怎么打开门做生意，怎么迎八方客人？

他一脚将李大踹了个仰倒，李大摔得很有水平，一下子倒在珍贵木头的酒水架前，“呼啦啦——”

撞翻了一整个架子，还顺便带倒几个人。

这还是孙家明为了拯救酒楼生意，效仿庆丰楼的布局整改的，除了点餐区，还将酒水饮料单独摆在一个显眼又高档的位置。

庆丰楼的后厨跟铁通似的，混不进他的人去，高薪也利诱不到，学不到那些硬核的，少东家近日只好疯狂在其他硬件方面大刀阔斧地改革。

孙家一方面看不上齐家父子，一边又狂学庆丰楼的细节。可惜他们不懂生意之道，学了个不伦不类。

对于这一点，齐咚呛还气愤过一阵，林桑却敞开怀抱让他们效仿。“连竞争对手都争相模仿，说明庆丰楼的东西够好啊，这是变相认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没有核心竞争，什么皮毛都是虚的，齐咚呛也明白过来。

所以这一柜子的酒水是孙家明的心血，什么贡酒剑南春，什么名贵又费事的冰镇果汁都往上摆了个满满当当。李大郎大蛇打七寸，这就是孙家明的七寸，被他一跤摔了个七八烂。

他是有备而来的，里面穿了防撞背心，虽然热点，但不伤筋骨。

他是没事，可整个场面就闹得难看了，一地的玻璃瓷器碎片和狼藉的酒水果汁，孙家明心疼得火气直冲天灵盖。

“你们这帮死奴才，爷爷我今天非抽死你们不可！”

他一叠声让人去取马鞭，有狗腿子应声取去了，也有人大着胆子上来阻拦。

“少东家你消消气，下面的人不懂事慢慢教，爷别自己气坏了身子！”抱着少东家的腿劝阻的是二掌柜。他管着酒楼里的杂役仆从，相处久了难免有几分感情，况且唇亡齿寒，他也不想眼看着同仁们挨鞭子。

李大郎匍匐在一旁，也磕磕巴巴地求饶：“小的，小的不是有意的，只是看店里生意不好，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