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栀的叙述非常有画面感。

轻而易举就让人看到一个懒散、机灵又聪慧的少女。

然而就是这样，才越让人心疼。

时间带给她的不仅有成长，还有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此时此刻，陆棠终于明白她为何没有道理的维护自己，不仅因为人美心善，更是因为，她在守护那个死在过去的自己。

“妈妈，”陆棠轻轻抱住她，“别哭，以后我来保护你。”

“我没哭，”单栀坚决不承认，“只是月子病犯了，迎风流泪。”

你说是就是吧！

陆棠在心里长叹一声，妥协地给她擦起眼泪，“我在知青点那张摇椅是托村里的木匠打的，他手艺很不错，改天让他再打一张一模一样的，咱们一起吹风晒太阳。还有桂花树，我也可以托人找一棵移栽在院子里。”

顿一下，陆棠认真承诺，“不管过去如何，今天起，你的遗憾我给你弥补！”

噗嗤！

单栀破涕为笑，“年纪轻轻，说的话怎么就这么老气横秋呢？那些事我早就不在意。”

“怎么可能？”

“当初你外公差点出事，是程阳林冒险救的人，那次之后，我心里的怨气就没了，一直分开睡只是因为习惯。”

说着，单栀压低声音，“偷偷告诉你，咱们村好几家都这样，你秀芬婶子家也是，老爷们打呼噜声音大的震碎屋顶，一张床躺着能被吵死。”

陆棠：你猜我信不信？

满肚子腹诽，但是她很有眼色地没问出来，“原来如此啊。”

“对，这样其实对……”

话还没说完，突然，啪地一声，房间门大开，“棠棠，我回来了！”

说完这句，程锦行才察觉单栀也在，“娘，我自己陪棠棠就好，你忙你的吧。”

说完，还递眼色给陆棠，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赶人。

陆棠装作没看到，挥挥手打招呼，“程锦行，你忙完了？”

“借来的桌椅板凳已经给主人家送回去，碗筷也都洗干净晾水，”说着，他转头，“娘，爹一直找人，你怎么躲在这，赶紧出去看看什么事啊。”

“能有什么要紧事，先让他等着，要不然你先去问问？”

嗯？

程锦行错愕。

这是自己婚房吧！

有没有搞错？

竟然让自己这个新郎离开。

“算了，你想待就待吧。”

他负气地抱住胳膊，双眼死死盯着母亲大人。

想用视线赶人！

“德性，”单栀摇头，“你一撅屁股为娘就知道你拉什么屎，不待见我直说就行，不用耍小聪明。”

说完，她牵着陆棠起身，“乖女儿，咱们走，你秀芬婶子这会儿该回来了，咱们院里说。”

“好，”陆棠顺从地跟在单栀身后，“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我。”

程锦行：就离谱。

没结婚前，亲娘各种小动作挑拨离间。

好不容易名正言顺，想搂搂抱抱亲亲，她竟然直接把人拐走。

日子没法过了！

不行，必须想个办法一绝后患。

做好决定，他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亲爹，“程阳林同志，咱们爷俩必须来一场男人之间的谈话，你好好管管自己媳妇，她的行为严重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

单栀不喜欢烟味儿，程阳林一般不会抽，但是今天，却不知为何抽了一根又一根。

察觉到儿子嫌弃的表情，他掐掉烟蒂，“你不来我也要找你，走，去个清净的地方聊。”

“成！”

两人都是很果断的人，立刻出门走到无人的角落。

程阳林率先开口，“一转眼你就已经结婚，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近二十年。”

听完，程锦行全身起鸡皮疙瘩，“你今天没吃错药吧？好端端突然这样，我有亿点点怕。”

老头子该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吧？

“儿子，”程阳林不答反问，“你觉得我跟你娘的感情如何？”

“非常恩爱，新婚燕尔的夫妻都没你们俩粘糊，每次待家里我都感觉自己很多余。”

“其实这只是表面，事实上，我跟你娘十八年前就已经分床睡。”

“不可能，”程锦行不相信，“有些东西装不了，我不傻，如果你们俩没感情，一定会有所察觉。”

“有感情，但是也有隔阂，你娘心里有一根刺，这辈子都不可能消失，”程阳林表情痛苦，“你有没有注意一件事，她称呼我从来都是连名带姓！”

“她也这样叫我，有什么问题？”

“我们刚结婚时不是这样，她会软软地抱着我撒娇叫阳林哥，偶尔来了兴致，还会叫林哥哥、夫君、相公、达令……”

程锦行嘴角抽搐，“没看出来，你们玩起来这么花！”

语气虽然漫不经心，但是心里却把方才的话放在心上。

难不成，爹真的不是开玩笑？

“那段日子是真的幸福，你娘就是我的全世界，看着她哭我心疼，看着她笑我开心，为了多让她吃点东西，我变着花样做各种好吃的。”

“然而，有些东西就像沙子一样，你越想握紧越抓不住，我把你娘弄丢了，确切地说我把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你娘弄丢了。”

“她越来越瘦，精神越来越低迷，眼神越来越冷漠，连看一眼我都不愿意。”

“后来，我做出很多努力，你娘虽然感动，但是镜子碎掉后，再怎么拼凑也有裂缝，我知道，她从来没有原谅我。”

闻言，程锦行认真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阳林依旧自顾自说话，“哪怕我们每天说说笑笑，哪怕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幸福，其实还是搭伙过日子。”

“我们俩能走到现在，因为现实，因为责任，因为亲情，因为利益，唯独没有爱情。”

“儿子，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我亲手杀死了喜欢的姑娘，亲手把我们俩推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你一定要引以为戒，一定不能自以为是，一定要想清楚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不要像我这样，倾尽一生努力也注定徒劳。”

“女人一旦攒够失望，心就会比石头还硬，无论你怎么挽留都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