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服装厂，陆染悄悄看了看时间，摸着身上汗湿的工服，索性回了宿舍。

她拿着换洗的衣服裤子，和搪瓷盆来到水房，先接了满满一大盆热乎乎的凉水到厕所冲了一个战斗澡。

又用了二十分钟在水房洗头，洗衣服。

晾完衣服，披着半干的头发回到办公室时，刚好下午上工的铃声在耳边响起。

她看着已经坐在位上准备工作的同事们，心里不断暗呼庆幸。

“陆染，原来你中午回宿舍洗头了，怪不得我打完饭回来都没看见你。”

徐凤转过头指着陆染的头发，悄悄说道。

陆染笑着对她眨巴了下眼睛。

仿佛看懂了陆染眼神里的意思，她又用略带羡慕的语气道。

“还是你们住宿舍安逸，中午休息时间就能回去洗澡洗头。”

听见她这话，陆染不置可否，只是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唠叨了两句，徐凤就默默转了回去。

陆染缓了一会儿，找汪艳开了一份去省城探亲的介绍信，才回到自己座位上开始她下午的工作。

距离中秋节，国庆节这两个大节的时间越来越近，虽说汪艳还没有下发任务，可该做的准备还是要提前做好。

不然真到了那天，由于什么都摸不着头脑，错过吃饭或者因补作业而导致自己加班，那才是真正的不划算。

没有极品捣乱，加上做事有规划，陆染后面这几天都过得十分顺滑。

周六早上五点半。

陆染洗漱完，抬头望了望昏暗的天空上零星散落各处眨巴着眼睛的小星星，穿着一身齐脚踝处的花布格子连衣裙和一双蓝色胶底布鞋，拎着必备手提布包，给自己简单扎了个花苞丸子头从服装厂出发了。

一路坐公交到苏家，苏眉也刚好吃完早饭，准备出门。

这次苏伯父和宋阿姨两人都还在家，陆染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礼貌朝两位长辈问了好。

两人语气温和地对陆染表达了他们作为长辈对于小辈的关心。

最后，在两人走之前，宋阿姨还给陆染手里塞了两根香蕉和两个青翠欲滴散发着浓浓苹果香的青苹果。

陆染看了看对方眼里的真心和不容拒绝，想着旁边的苏眉，笑着欣然接受。

今天的苏眉相比于两天前，又要好很多，虽然还是很黑，可之前搭在脸上的爆皮，不仔细看还真注意不到。

她今天穿的军绿色长袖长裤，扎了两个辫子，腰间搭了一个斜挎的军绿色布包，鞋子穿的是军绿色的胶鞋，手上拿了一个颇为小巧，帽檐处扎了个蝴蝶结的草帽。

出了政府家属院，她们一路来到春山市长途汽车站。

各自拿出介绍信，花了一块钱买了当天七点出发的汽车票。

现在的路，一般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

客车开得慢不说，时不时还掉进坑里。

坐了两个小时的车，人就随着车子左右甩动了两小时。

好在陆染怕自己遭不住，就只喝了水，没吃早饭。

车子里气味混乱，陆染直接将宋阿姨给的两个苹果拿出来，她和苏眉一人一个放在鼻尖，也算缓了缓难受的肠胃。

下了车，两人的脸色都煞白一片，苏眉直接跑到一旁吐了。

陆染怕自己也跟着犯恶心，就偏过头，走远了几步等她。

出省城客运站前，两人先找了客运站的同志，朝她们借了半搪瓷缸的凉水，漱了口，洗了手。

接着陆染在苏眉这个导游的带领下，来到省城的国营饭店，两人各买了一碗豆浆，两根油条和一个茶叶蛋。

吃完，走出饭店的那一刻。

陆染明显感受到温度又上升了，想着今天来省城的目的，她转头看向身旁正将草帽往头上戴的苏眉，面色温和询问道。

“咱俩是现在就去看那个叫谢辉的同志还是先去其他地方逛逛再说。”

苏眉眯着眼看了看越发强烈的太阳光线，沉思了片刻，指着前面语气兴奋道。

“出发谢辉哥家。”

“相信我，见了他后，你对他的看法一定会有所改变。”

陆染眯着眼，抿着嘴笑了笑。

“是吗？那咱们现在就过去。你的话已经大大提高了我对他的期待。”

陆染跟着苏眉先来到公交车站，因为谢辉家被抄了，现在一个人搬到了另一处地方在住。

她们需要连着坐两趟公交车，才能到达对方住的那块片区。

十点半，陆染跟着苏眉下了公交车，来到一个叫石永巷的地方。

她眯着眼大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布局，逼仄吵闹脏是陆染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道路两旁除了原来已有的房子，几乎每家外面都在中间过路的通道上又搭了棚子，留下仅余下一人侧身通过的宽度。

通道上每隔一步就是一道黑色的污水，还没走近，陆染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不知名恶臭以及不经意间瞟到的脏兮兮的老鼠和密密麻麻匍匐在地上的苍蝇。

陆染忍住恶心，瞥过眼，拉着要往前走的苏眉。

“你说的地儿，不会就是这里面吧！”

苏眉眉头紧锁地点了点头。

“对，就是这儿。谢辉哥住在最里面，咱们去他家还要继续往前走。”

陆染：“……”

然后她笑着问作势要继续走的苏眉。

“这地儿你以前也来过。”

苏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只是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没去里面。”

陆染：？

那你怎么知道对方住在哪里？

这里面的住户少说点都有上百家，难道我们要挨着找不成。

苏眉：“这个你不用担心，谢辉哥给我画了路线，咱俩顺着路线去准没错。”

就在陆染听了苏眉这番话，下决心准备跟她一起朝里走时。

旁边的苏眉突然没声了，站在那儿拉都拉不动。

陆染停住脚，偏过头顺着苏眉的视线望过去。

是一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男女，女生眉目清秀，身材纤瘦，上面穿着一身打着补丁已经起毛的格子衬衫，下面穿着一条黑色长裤。

剪着一头齐耳短发，额间留着整齐的刘海，嘴唇红红的，像是抹了一层口红。

男生长着一张国字脸，寸头，身材高高大大的，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的确良衬衣，看着还挺精神。

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太明显了，陆染这个门外汉一眼就看出面前这对男女是在处对象。

不过…

别人处对象关她们什么事？

苏眉咋看着这两人眼睛都不会动了，嘴唇泛着白不说，两只手更是紧紧握着。

陆染转了转眼珠：不会这么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