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夫人说碧落黄泉生死不见
作者:锦觅 | 分类:古言 | 字数:44.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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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我会替你好好爱她
“莫不是要节外生枝?”
风十里看着那奔向马车的壮年男子,不禁皱眉。
刘子默倒不担心:“内相生前已将一切安置妥当,即便节外生枝也有应对之策。”
一想到陆淮迟,刘子默等人皆是郁郁寡欢,神色哀思。
这个时候,周允城匆匆的走了过来,声音颤抖的对刘子默风十里以及赵阎三人道:“拾英与如意……她们已经……”
“怎么了?”
刘子默心一沉,顿觉不妙。
周允城红着眼眶:“如意与府里几个侍女皆饮鸩而死,执意要为内相殉葬,拾英已皈依入道,要为内相亡魂超度……”
刘子默听罢,浑身一震,心口隐隐难受。
拾英她……
她原来一直心仪内相,难怪不肯嫁人。如此,又岂会对他有意?
而如意与那些侍女更是爱的神魂颠倒,居然舍弃性命为内相殉葬!
“依内相的性情,即使她们追随而去,内相也未必收留她们,真真是痴傻至极!”赵阎无奈的说完,叹一口气。
刘子默道:“将她们各自料理一番后事吧,内相生前曾颁布律法,禁止殉葬。”
“唉,就不能像拾英那样吗,超度内相早登极乐,也省的他在那边孤零零的游荡,这才是正儿八经要做的。”风十里垂丧着脑袋,亦是一声叹息。
刘子默一听,英武的脸上爬满郁色。
“有缘无分的事情,也不必强求。”赵阎瞪了一眼风十里,则是安慰性的拍了拍刘子默的肩膀。
刘子默叹了一口气,低声喃喃:“也对,不强求……”
彼时,几人一番惆怅,又一番释然,百转千回患得患失,终是率领御林军打道回府,与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背驰而行。
与此同时,那壮年男子成功拦住了沈清禾所乘行的马车。
壮年男子要找之人并非是沈清禾,而是沈清禾旁边的银狐面具男子--迟渊。
沈清禾命令车夫放缓了速度,直到彻底停下 。
迟渊撩开车帘,看向那头戴灰色帻巾的男子。
瞬时,面具下,那墨染的瞳沉凛了一下。
沈清禾将云彻递给旁边的奶娘,看着严肃的迟渊,问那壮男:“你方才唤的狐狸公子,可是他?”
壮男看着迟渊,点头道:“对,我唤的便是这位公子,因他戴着狐狸面具,我又不知其姓名,故而才唤他狐狸公子,失礼。”
说完,又朝白袍绛纱的迟渊拱手作揖以表歉意。
“这位大哥不必如此,请问找我有何事?”
迟渊语气温和的抬手,双眸亦是柔润清明。
“公子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居来客栈的伙计啊,上次你住客栈时,不慎丢落一个金兰荷包,还是我给公子找到的!”
沈清禾听罢,表情淡然,视线在迟渊身上一扫而过。
只见他不骄不躁,没有丝毫慌乱与心虚,反而颔首,温润而磁性的声音透着一丝豪爽笑意:“某已想起来了,你是那位王大哥,上次得亏大哥帮我寻了那荷包,再次多谢。”
“哎呀,公子客气了,上次都给了我不少赏钱呢,就当做是谢过了,方才看见公子乘坐马车出城,念着相识一场,于是就跑来送上一程,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宋郡。”
“宋郡?那地方好啊,既如此,愿公子与夫人一路平安,畅通无阻。”
“多谢。”
迟渊拱手,与他寒暄几句。
待那王大哥离开,马车再次缓缓前行。
车内的气氛很是寂静,似凝固了般。
“羲禾,此人是你请来的么?”
他问,已是心知肚明。
沈清禾点头,看着他:“没错,我赠予夏无谶的荷包,却是阿渊师父的贴身物,能否与我解释一下?”
听她此言,他眸色微微一沉,眸光柔情不减,如同月华一样灼人:“因为,我就是夏无谶。”
“你为何要骗我?你与那人,究竟有什么秘密?”
那人,便是陆淮迟。
既然夏无谶没死,那日勤政殿内与陆淮迟争夺玉玺的人又是谁?
沈清禾失望的看着夏无谶,问。
与他相处的这段时日,她早已经透过那张面具寻出了夏无谶的影子。她不明白,为何他要冒充阿渊师父来欺骗她。
她急于想知道答案,便暗中着手调查一些事情。很快查出了他曾在居来客栈丢过贴身物品,那物品似乎对他很重要,他一直心急如焚的寻找,最后是客栈伙计帮他找到的,他感激不尽,当即赏了那伙计十两银。
那伙计便是方才跑来送行的王大哥。
因为之前她找到了王大哥进行一番深入盘问。从王大哥口中,她得知他丢的是随身携带的金兰荷包,那一刻,她更加确定,他就是夏无谶无疑。
为了让他亲口承认,她又提前叫王姓伙计跑过来送行,似是无意的将金兰荷包说出来,以便与他对质。
夏无谶缓缓的将面具摘下,露着一张疤痕叠叠的脸,曾经的英俊轮廓早已经被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侵蚀,不复存在,唯有那双眼睛,晶亮如玄石,温暖如春光。
第154章 我会替你好好爱她
沈清禾一阵难受。
”夏大哥…”
夏无谶缓缓的开口:“羲禾,我是夏无谶,亦是迟渊,你的阿渊师父。”
沈清禾下意识摇头,神色复杂。
她不相信。
夏无谶知道她不信,悠长之声穿梭时光,走进了那段美好的回忆之中。
“还记得在宋王宫么?你一直想偷看我的真容,被我发现,我训斥了你,可那时,却不知为何,心里头像是酿了一层蜜,甜甜的,比蜜饯还要甜…”
“那年我十六,担心做你师父没有威仪,便戴了这面具,想让你怕我,你一旦害怕,就不会顽皮,会用心练剑。我只想快些教会你辟邪剑法,快些破除你身体里的巫毒,好在,我这个师父做的还算合格,终是教会了你,亦破除了你身上的巫毒。”
“还记得吗,羲禾,我们在海棠树下挥剑而舞,你说你长大要嫁给我,还与我拉勾,说永远不会变心,还叫我也不准变心,自然,我的心从始至终都是你,一直不曾变过…”
夏无谶细数着当年之事,就连她怕打雷怕黑以及好几次的偷懒耍滑都烙记于心,像是讲故事一样生动有趣的说了出来。
而这些,皆是陆淮迟的回忆。
那一晚,陆淮迟将过去与宋羲禾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了他,他永远也忘不了,陆淮迟回忆做她的阿渊师父时表露出的极致深情。
那样的深情,是他夏无谶永远也比不了的。
此时,沈清禾的思绪飘到了十年前的夏王宫,阿渊师父在树下教她练剑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越发清晰,清晰如昨,他的剑法潇洒遒劲,剑梢翻飞,气势如虹,婉若游龙…
“阿渊师父…”沈清禾一阵恍惚,渐渐从夏无谶的眼睛里寻出了曾经那个潇洒翩翩的少年迟渊。
“羲禾,我在,”他将她揽入怀中,眼眶湿润,低柔的声音透着坚定:“从今以后,我会永远守护你,再不与你分开。”
“那为何,你会变成夏无谶?”
“宁隐虽然救了我,却不安好心,我苏醒后便逃离萧国,回到浮玉山后修养了一年半载,之后拜别师父,回到了夏国。我真实身份就是夏无谶,夏国王子,因自小体弱多病,便被父王送去百渊门学习剑法,剑法学成后变做了你的师父……”
“在江南与你相识,我却因失忆忘记了你,羲禾,从此我再不那样了,我要永远记住你,把你捧放在此处。”他握着她的手,贴放在自己坚厚的胸膛上。
她柔软的手正好触碰到他的心口。
沈清禾动容,伸着纤细葱白的手,抚触他那满是疤痕的脸:“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还有那荷包…”为何在陆淮迟手中?
“陆淮迟与狄族合纵攻夏时,我被逼至夏南交界的峡谷处,之后遭到南国国主暗算才变得如今这般模样,受伤之后,跌落峡谷,南国国主便易容成我的模样霸占了夏国,我知晓你定是疑惑那荷包为何在陆淮迟手中,是因为我要去陆府寻你,不料陆府戒备森严,被暗卫发现,慌乱中,暗卫扯掉了你赠予我的金兰荷包,之后陆淮迟便拿我的贴身之物骗你去陆府,将你囚禁…”
“也就是说,勤政殿内与他争夺玉玺的人,是南国国主。”
“是的,没错。”
夏无谶用陆淮迟为他提前准备的精妙谎言从容应对了沈清禾一连串的疑问。
陆淮迟在赴死前,编织了一个又一个善意的谎言,只为让沈清禾认定他夏无谶即是当年的阿渊师父。
沈清禾恍然大悟,握紧他的手,终是相信了他的话。
“对不起,阿渊师父,我不该有所怀疑。”沈清禾自责不已。
“有怀疑亦在情理之中,毕竟你我分别十年,羲禾,我之所以没告诉你真相,是因为夏无谶已成过去,我也不可能在做回夏无谶,我只想做你的阿渊师父,一直守着你,即便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我也要守着你。”
他吻着她的额头,如海深情绵绵不绝。
沈清禾动容,紧紧埋在他怀中。
他又将那银狐面具再次罩在脸上,遮住了疤痕,深眸露着显而易见的自卑:“若你嫌弃我,我便永远做你的师父,羲禾,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遵从。”
沈清禾不语,而是将那面具缓缓拿掉,在他伤疤累累的脸上亲了一下。
“羲禾,我的娘子……”他胳膊环住她的腰,将她揉进了怀中,泪眼朦胧,有感激,也有喜悦。
他感激陆淮迟,亦喜悦于清禾的接受。
沈清禾依偎在他怀中,纤手缓缓的勾着他的脖子,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似乎找到些许慰藉。
她有阿渊师父,有云彻与阿拂。
他们是她的亲人。
而那个叫陆淮迟的男人,若有来生,但愿不要再被她遇见。
那支离破碎的爱,满目疮痍的情,她再也不想要了……
她拭干眼泪,躺在夏无谶的怀中,看着车外一掠而过的绿景,缓缓的闭了眼。
*
沈清禾永远都不知道,夏无谶那些合理的解释都是由陆淮迟精心编制而成。当夏无谶以阿渊师父出现在沈清禾眼前,他对清禾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
她不知道,陆淮迟为了能还她一个完美的阿渊师父,殚精竭虑的想出一个又一个无懈可击的谎言。
她更不知道,在夏南交界处的南国营帐内,是那个声称乌云族咒师的男子摧毁了夏无谶的脸。
那时,夏无谶还不知道那位邪恶阴毒的咒师是陆淮迟的孪生弟弟陆淮凌。
那日,当他被南国将军樊厚请入营帐,看见陆淮凌一袭白袍,扣着一张银狐面具,如仙一样飘逸洒脱的站在那里,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绝世出尘的人,却拿着一把利剑将他脸皮割了下来,伤了他的喉咙,嘶哑了他的嗓音,害他成为一个废人。
他惨叫连连,好似在十八层地狱里面遭受酷刑。
而陆淮凌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易容成他的模样,阴狠的对他说:“夏无谶,南国国主已经被我杀了,如今我留你一命已是仁慈。”
从此,他行走在万劫不复的深渊中,苟且偷生,如蝼蚁一样活着,他想去夏国,想要揭穿那个冒充他的陆淮凌,可是没人会相信他的话,好在夏起相信他,暗中给他传递宫内的消息。
夏起告诉他,陆淮凌一心要得到沈清禾,并且一边派人埋伏在萧国京城的红枫岭内趁机劫走沈清禾,一边以夏无谶身份传密报给陆淮迟,威胁陆淮迟交出沈清禾。夏起还告诉他,沈清禾生来带蛊,陆淮凌急于要拿沈清禾炼制仇恨之蛊,万蛊之力无人能敌,得沈清禾可得天下。
得知这些,夏无谶不愿意沈清禾受伤害,便一人跋山涉水来到萧国,在红枫岭蹲守着。
那日沈清禾跌落红枫岭,红枫岭又无故失火,他及时解救,要带她离开,却被一帮人拦截,他挥剑开路,避开火势,与他们周旋。
当受伤的沈清禾在他怀里幽幽转醒时,那些杀手声称是陆淮迟派他们前来赶尽杀绝。闻言,他恨极了陆淮迟。然而缠斗之际,对方人多势众,他很快处入下风。
一把利剑朝他袭来,在这危难之际,清禾的旧识,曾经的大理寺卿霍凉笙却义无反顾的以身挡箭,死在他与清禾的面前。
他愤怒的挥剑,要与那些杀手拼死一搏,也是在那时,他发现这些杀手并非陆淮迟派来的人,而是夏王宫护卫。
是陆淮凌指使他们前来劫走沈清禾,并且恶意声称是陆淮迟派他们来杀人灭口。
陆淮凌将这一切按在陆淮迟头上,目的就是为了叫沈清禾更加痛恨陆淮迟。
情急之下,那些护卫突然认出了他手中的国主御剑,他们认出了他,他才带着沈清禾得以逃离红枫岭。
他带着沈清禾躲在幽蔽的荒山野岭下,日以继夜的为她治疗伤势,哪怕她仅有一丝气息尚存,他也没有放弃,只希望她快些挺过来,快些痊愈。可陆淮凌不会叫他如愿,居然找到了他,带走了清禾,并且还放了凶残的鹘鹰意图咬死他,他浑身是血,捏着沈清禾赠给他的荷包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黑夜,幸而他命大,被陆淮迟的人找到,并且救活。
陆淮迟将他安顿在陆府,让他与云彻阿拂培养感情,并且还下跪恳求他,让他成为阿渊师父,给沈清禾一个安定的归宿。
那个深夜,陆淮迟悄然回府,浑身是伤,囚首垢面,血衣尽染,拖着脚镣出现在夏无谶眼前,跪在他脚下。
“夏无谶,我替你报仇除掉乌云族咒师,请你,求你,给清禾一个归宿,照顾好她。”
“云彻与阿拂周岁宴那日,你带她母子三人离开吧。”
陆淮迟看似虚弱,却掷地有声,在他心中久久回荡,至今仍震撼着他。
他答应了他。
他们同时深爱着清禾,亦有一个共同的心愿,便是护清禾周全。
所以他配合默契的将那金兰荷包给了陆淮迟,让陆淮迟拿它引清禾来陆府,他在带清禾离开。
陆淮迟是悄然回府的,他将那些美好的回忆输送给夏无谶之后,又以戴罪之身继续锒铛入狱。
从此,夏无谶再也没见过他,直到听说他死在勤政殿。
收回思绪,夏无谶将斗篷搭放在沈清禾的身上,看着乳娘怀里熟睡的云彻与阿拂,一本满足。
陆淮迟,我会替你好好爱她。
至于那些真相,我答应你,永远尘封在心底。
夏无谶痴情默默,低首,温热的唇在她额上流连……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