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夫人说碧落黄泉生死不见
作者:锦觅 | 分类:古言 | 字数:44.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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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亡妻
雨很大,噼里啪啦作响,几乎掩盖尘世间的一切喧嚣。
刘子默与风十里只想尽快带着重创的陆淮迟撤离枫林,便朝那下属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暂时退下,只当听不见。
“带过来。”陆淮迟却听的清晰,挣开刘子默的搀扶,那涨满悲痛的深眸迫切更甚。
下属很快将人提来,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的黑衣人被烧的面部一片黑垢,他一直埋着头,不配合的反抗,似乎担心雨水侵袭他脏污的面庞。
“抬起头。”
陆淮迟嘶哑命令。
黑衣人依旧不配合,便被两个下属强行拽发,迫使仰起头。
雨水噼里啪啦的砸落在黑衣人的脸上,污垢洗去,却见他眼瞎一只,上扣一只玄铁眼罩。
那张脸很是熟悉。
“萧恒?你没死?”
陆淮迟眯着眼,冷冽如冰。
当初萧恒潜入陆府行刺,便被斩首示众,而今他却以刺客的身份再次出现。
看来当初是有人给他找了替死鬼。
萧恒痛恨的看着陆淮迟,咬牙不语。
本来早已经策划好一切,先由羲禾引沈清禾来红枫岭,逼沈清禾跳崖,他便凭着一身轻功掳走沈清禾,然后将她带去夏国。却怎么也没想到,羲禾那个该死的恶女,居然在红枫岭放了一把火,将在此埋伏的他险些烧死,他本来是可以逃出枫林的,但是却被人追杀,导致身中数剑。
那帮人是羲禾雇的杀手,而那些杀手很像当初追杀他的那帮暗卫。
看来,这次暗杀也有宁隐的份,这两个贱人在合谋围困他!
羲禾已然叛变,根本不打算让他带走沈清禾,她与宁隐放火烧山,企图烧死沈清禾,再顺便灭掉他!
她不是临阵倒戈吗?
很好。
萧恒心中冷笑。
正仇恨之际,一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陆淮迟那双猩红的眸孤煞嗜血,可怕至极。
“清禾呢?把她交出来。”
萧恒与萧湛是同伙,萧湛三番几次要带走清禾,清禾在此处跳崖,萧恒却也身在此处,怎可能是巧合?
萧恒看着那寒芒四射的利剑,并没有露出怯弱,反倒一脸得意的看着陆淮迟。
“陆淮迟,原来咒师所言非虚,唯有用情至深,败的才更彻底,哈哈哈,能看见你这副凄惨的模样,我萧恒死也值了!”
陆淮迟如同丧失理智的哀兽,剑端又朝他皮肉推进一分:“她在哪里,说!”
几乎是咆哮。
“自然是死了,沈清禾摔下悬崖,被大火烧成了灰烬。”
萧恒话落,陆淮迟心口一阵绞痛,再次吐了血。
拿剑的那只手垂了下去,剑落。
“你撒谎!她没死!”陆淮迟摇摇欲坠的扯住萧恒的衣领:“告诉我,她在哪里?!告诉我!!”
“她死了,已经灰飞烟灭,是你的羲禾害死了她,不对,是宁隐太后,也不对,她是被你害死的。”萧恒继续激怒他。
陆淮迟五脏六腑骤然裂开,鲜血淋漓,声音颤抖:“你说什么……”
“陆淮迟,枉你聪明一世,却终究败在女人手里,还记得沈清禾第一次怀孕吗?那个孩子是你的,你身中阴蚀毒,是沈清禾以处子之血为你解了毒,之后便受了孕。也是在她给你解毒那日,我才发现你是一个假宦官,但是我知道,即便揭发你,也无法撼动你的地位,更何况宁隐当初与你一条心,小皇帝又是傀儡,我去揭发你,只能是以卵击石罢了。”
“……沈清禾没有勾结王太医,是宁隐当初买通了她身边的丫鬟杏儿,让杏儿偷拿她的随身之物赠给王太医,让你误以为她与人苟且私通珠胎暗结,王太医为了在临死前保全家性命,只有配合宁隐演戏。”
“宁隐当时命我去鸿胪寺请使臣入宫,支开你前去进宫应付,待你离开,便带着李嬷嬷等人活活踹掉沈清禾腹中胎儿,并口口声声骂她是牲畜不如的贱种,可那时,堂堂的陆相爷还愚蠢的以为沈清禾是因羞耻而自愿落胎呢。”
“我的孩子……是清禾为我解的毒…那是我的孩子…”
当初她被踹掉孩儿,受了欺凌伤害,他居然回府后听了宁隐之言却不问青红皂白的打了她一耳光?
陆淮迟的脸已是白如金纸,越听,越无法承受,身心如同被割裂般,疼痛到极致,失心疯一样的重复着:“我的孩儿,那是我与清禾的孩儿……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儿……”
萧恒见状,更是不顾刘子默的阻拦,口若悬河道:“还有丫鬟杏儿,她是自杀的,宁隐拿她家人性命要挟她,让她跑去沈清禾眼前自杀,在制造她被沈清禾杀死的假象,这么做无非就是要沈清禾背上杀人犯的罪名,如此一来才有理由将沈清禾斩首啊,还有啊,陆内相,宁隐还联合太医骗你挖取了沈清禾的一颗肾脏……”
“不……”
雨渐停,陆淮迟跪在地上,一丝绞痛蔓延,蚀骨侵皮,剖心断肠。
萧恒的话如同铁烙一样,狠狠烙在他心口滴血的地方。
第132章 亡妻
“之后,我便以这些事为由威胁宁隐,让她放了王爷与霍凉笙,她怕我向你告密啊,害怕她的好形象在你心中坍塌,便只有放了他们,可她那样的毒妇,怎会放过陷害沈清禾的机会呢,便买通沈清禾的弟弟沈丰年,引沈清禾偷跑出去为沈氏夫妇料理后事,让你误以为是她跑去劫狱放走了王爷与霍凉笙。”
“宁隐那个毒妇,表面上给我找替罪羊,答应会给我活路,背地里却找暗卫杀我灭口,幸而我命大,没让她得逞!她与羲禾那小贱人想让我死,没门!哈哈哈,陆淮迟,你知道羲禾是谁吗,她就是当初在沈家庄与萧湛一同行刺你的女刺客!”
陆淮迟充血的眸悲痛欲绝尽显,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于鼓掌!
那时他假意辞官离京,夜宿沈家庄时遭致萧湛行刺,因早已有所防备,萧湛在他的反击下很快处于弱势,眼见开弓射中萧湛,却被一女刺客挡住,那一箭便射中了女刺客的肩膀,之后二人便落水逃离。
他一直以为那个女刺客是沈清禾,因为他找到沈清禾时,发现她身上亦有箭伤,偏巧正在那肩处……
“陆淮迟,若非那沈清禾恳求萧湛解除你体内的生死蛊,你早该死了!而萧湛又本该在你离京出城时,将你万箭穿心,可是沈清禾却向皇上求来免死金牌救你一命,我自然不甘心将你放走,便立于城门之上开弓射杀你,又是沈清禾那个傻子,居然替你挡了那一箭,哈哈哈,她是真傻啊……”
萧恒说了好多。
萧恒说沈清禾洁身自好,与萧湛霍凉笙清清白白,从未与他们苟且私通,是他当初为了活命,配合宁隐在陆淮迟面前说的假话,不论王太医,还是萧霍二人,皆是宁隐的精心策划。
“宁隐将一切污秽泼在沈清禾的身上,让你认定她沈清禾就是一个放浪形骸,与人珠胎暗结的淫妇,宁隐的目的达到了,而今,陆内相可有痛悔?”
萧恒笑意更是加深,幸灾乐祸。
陆淮迟的心一片片的碎裂,身体犹如坠落无底深渊,定定的看着萧恒,面色越发惨白,如溺水一样。
他不但将她想的那样不堪,当初还逼她褪去衣物,找来几个男子吓唬她,羞辱她!
是的,他痛悔!难以承受的痛悔!
陆淮迟抱着头颅,痛苦万丈:“清禾,我错了!错的离谱!我才是罪人!我罪大恶极!”
原来她那箭伤是为救他留下的,可恨他误解她不算,还残忍的在那箭伤处刺了黥刑!
他该死!
他为何要放开她的手由她一人跑来红枫岭,他真该死!!
风起,散落了他一头蓬松鸦发,青丝瞬间变的灰白。
“内相大人!!”
刘子默等人异口同声,震惊不已。
萧恒看着这样痛苦的陆淮迟,却狂笑起来:“哈哈哈,陆淮迟,这就是你弄权欺世的报应,是你陷害萧氏皇族的报应!哈哈哈哈!真是快哉!”
陆淮迟像是没听见一样,另一个声音从遥远的记忆中传来。
“阿渊师父!你答应我,待我剑法学成,可不可以不要走?”
“等我长大嫁给阿渊师父,阿渊师父就会一直跟我聚在一起,就不用分开又重聚了!”
“我不管,阿渊师父是世间最好看的男子!我就要嫁给阿渊师父,”
“阿渊师父……”
“阿渊……”
“你当真要嫁给我?”
女孩拼命点头,抱着他的胳膊,仰着小脸,满脸的期待,期待快快长大,快快嫁给他。
“那便不能叫我阿渊师父了,要唤我……阿迟。”他低柔柔的笑道,玄石般的眸流泻出叫人甘之如饴的潋滟。
“阿迟?”
“嗯,世上没有独一无二的阿渊,但是有独一无二的阿迟。”眸色加深,似柔情旖旎的漩涡。
她伸着小手指点了点他的胸膛,笑的天真烂漫:“那今后你便是本公主独一无二的阿迟,我给你种下忘蛊,你要忘掉你是阿渊师父这件事,永远记住,你是我未来的……阿迟夫君。”
“你也是阿迟独一无二的……羲禾。”他勾唇一笑,风华绝代,乱了芳心。
“不,不对,你好像说的跟我不一样。”女孩有些不高兴的扬着小脸,几分羞涩将她傲娇的容颜衬托的红润如莲。
他无奈的摇摇头,揉揉她的脑袋瓜,漫步在余晖之下,叹息一声:“那公主便是阿迟未来的…羲禾娘子,行了吧。”
虽是不耐,却透着无边宠溺……
如雪的发被风吹乱,耳边似有个温柔又清冷的声音在回荡:“他是阿渊师父,我一直想嫁的人……”
他是阿渊师父。
唇角鲜血再次溢出,陆淮迟倒在刘子默的怀中,昏厥了过去。
陆淮迟一病不起,满朝文武前去探望,却发现他一夜白头,形同枯槁,清瘦如竹。
午夜梦回时,他便唤着亡妻的名字,独自一人来到红枫岭,在那一片枫林中寻找着他日思夜想的清禾,即便清醒,口中依然念念着清禾二字,如同痴傻般。
刘子默与风十里见状,便抱来了云彻与阿拂。
看见云彻与阿拂,陆淮迟神智才清醒些许,伸手接过一对儿女,默默看着,双眸通红。
“阿迟,瞧这两个孩子多可爱呀,就算你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他们想想,阿迟,答应羲禾,要振作起来。”蒙着面纱的羲禾走了过来,蹲在榻前,柔声安慰着陆淮迟:“沈清禾是自愿寻死,我相信她纵身一跃的那一刻,一定没有痛苦,反倒解脱了,所以阿迟,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你要开心起来……”
她说完,端着那碗亲自熬好的羹汤,欲要递给他。
这羹汤内有宁隐给她的摄心散,陆淮迟一旦服用,便会死心塌地的忠于宁隐,但是宁隐不知道,这摄心散被她从宁洛婉那里偷学的移心阵法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到时候,陆淮迟只能对她一人真心。
想到这,羲禾又道:“这是我亲自熬的莲子百合红豆羹,你尝尝吧。”
陆淮迟周身散发的冷戾之气扼制了她的话,她的心抖搐一下。
“阿迟……”
陆淮迟冷冷的看着她,看的她心里生寒。
“你的脸可有好些?”陆淮迟突然问她。
并没有接那羹汤。
羲禾点头,眉眼带笑,妩媚而不失清纯:“已经快好了,其实也不严重,阿迟不必记挂在心。”
陆淮迟动作轻柔的将云彻与阿拂放入摇床,随手将羲禾腰间的凤雕短剑拿了去,缓缓触摸着,道:“摘下我瞧瞧,痊愈的如何。”
羲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犹豫的看着他。
陆淮迟将剑拔出剑鞘,挑开她脸上的面纱,剑端在她脸上划触着。
羲禾吓的瞪大眼睛,声音发抖:“阿迟,你这是做什么?”
“阿迟,也是你叫的么?”
狠狠的一划,在羲禾脸上划出一道深长的血口。
“啊!”羲禾手中的红豆羹摔碎在地。
脸上鲜血流出,连同那伪造的疤痕也迅速脱落。
羲禾吓的瘫软在地。
捂着脸,痛哭不止:“阿迟,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可是你的羲禾……”
陆淮迟蹲下身,继续拿着她的凤雕短剑,在羲禾脸上再次狠狠一划:“你也配?”
他冷笑着,几番下来,羲禾已经是面目全非。
羲禾的脸彻底毁了容,痛的蜷缩一团,惨叫不断。
陆淮迟如同索命阎王一样,拿着那柄剑步步逼近,她吓的不断后退,一边哭一边摇头。
“说吧,你伤了她几次?”
“我,我不明白…”
“害她得幻症,而后出言激怒她,引她去红枫岭,又借绿矾油污蔑她毁你容貌,还有呢?”
陆淮迟捏着她的下巴,将整瓶绿矾油倒在她满是裂痕的脸上。
“啊!好痛!!”面目全非的脸更是血肉模糊。
“不说?那就永远闭嘴。”她的喉咙被锋利的剑端划破。陆淮迟那张清癯冷俊的脸布满嗜血的残忍。
羲禾捂着疼痛的喉咙,张着嘴巴,雾色星眸泪眼涟涟,占满恐惧,一下子昏了过去。
两个太监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心照不宣的将她拖了下去。
“内相,太后来了。”刘子默压低声音,进来禀报。
陆淮迟嗯了一声,缓缓擦拭着那柄带血的凤雕短剑。
宁隐走进陆府,心中带着几分雀跃。因为陆淮迟派人去未央宫传话,说是想与她叙叙旧,而且之前羲禾又传来书信,信上只短短二字:成功。
她知道,羲禾的意思是已将洛宁婉研制的摄心散成功摄入陆淮迟身体里。
一旦服用摄心散,陆淮迟便会像以前那样忠心于她,听命于她,并且还会移情于她。
想到此,宁隐寂寞已久的心荡漾的不行,脚步也越发轻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