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夫人说碧落黄泉生死不见
作者:锦觅 | 分类:古言 | 字数:44.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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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自甘堕落,却又装清高
四方车帘被掀开,一张稚嫩又略显忧郁的面庞映入沈清禾的视线。
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似有些面熟。
萧晏。
此时,他正将脑袋探出,朝她时常治病卖药的摊位上看去。
如今那摊位空荡荡的,没有他想见的人,他显得有些失落,对那小公子叮嘱两句,小公子便又开始向周围的摊贩打听起与她有关的事情。
沈清禾恍然。
原来这几日是萧晏托人来她这里高价买药。
想是得知她与陆淮迟和离,担心她离开陆府举步维艰,是以这种方式暗中接济她。
沈清禾心头一暖,亦是为他担忧。
陆淮迟与宁隐把持朝政,一手遮天,萧晏早早禁足在养心宫,被他二人架空,成了傀儡。
他没有权利,没有自由,别说出宫,就连养心宫他都出不去。
显然,萧晏是偷跑出来的。
沈清禾趁着那小公子正忙着打听时,便悄无声息的走近马车。
轻轻掀开车帘。
坐在车内的萧晏怯怯的看着她,瘦弱的身板直往后缩。
“你,你是谁?敢惊扰…”
因上次的小儿诛杀令事件,萧晏无比害怕陆淮迟,夜夜噩梦都是陆淮迟当街弑杀他的画面,每每惶惶不可终日,以至于变得越发心悸胆小。
但凡外界稍有风吹草动,他便骇的语不成句,结结巴巴。
而今见一瘦弱清秀的胡须男子突然掀帘而入,他更加怀疑是不是陆淮迟派人来暗杀他。
“来人!护驾!”
“晏儿,是我,清禾。”
沈清禾小声声的道,将假须拿下。
萧晏这才认得,眼眶一热,委屈的扑到沈清禾怀中,低低的唤着母后,随即痛哭了起来。
沈清禾鼻翼酸楚,为他擦拭眼泪,柔声道:“我知你一番好意,你是担心我在外艰难,你放心,我手中还有积蓄,足够养活自己,倒是你,陛下。”
劝慰时,她将近几日萧晏托那小公子接济的银两放入萧晏手中,归还。
她并不打算收下。
想到萧晏在深宫中如履薄冰,暗自叹息,又道:“你现在无权无势,朝中肱股都被陆淮迟扼制在手,眼下你要隐忍,学着去韬光养晦,不可像以前那样莽撞。”
她读书有限,不懂帝王之术,她只将已知晓的道理告诉他,只愿他在宫里少一些磨难。
萧晏不住的点头,握着沈清禾的手:“母后不缺钱,那缺什么,告诉晏儿。”
“我什么都不缺,你真的不必为我费心,我来见你,只想劝你立刻回宫,当心太后那边起疑,过两日我便出城,以后别再来了。”
“所以,母后现在最想离开。”
沈清禾点头。
萧晏想了想,皱眉:“如今城门封锁,不知要到何时才开,待朕写一封路引文书,母后便以内务府采办为由方可出城。”
沈清禾听罢,立即要谢恩。
萧晏阻止,眼睛依然是红的:“母后,你多珍重,晏儿会想母后的…”
说完,眼泪吧嗒吧嗒的再次落下。
他从记忆起,甚少得到关心,生母被宁隐害死,登基为皇之后,宁隐时常以犯错为由将他关禁闭,他甚至吃饱穿暖都成奢望,直到沈清禾进宫。
那日她头戴凤纹鎏金钗,阳光下,那张温婉的脸熠熠生辉。
她牵着他的手,把他护在身前,柔柔的唤他晏儿,当东藩王嚣张将他提起来欲丢扔时,她惊骇的眼中满是对他的关心。
那一刻,他的心灌注无尽的暖流,那一抹暖流也给他眼前的黑暗血腥照来一抹亮色。
萧晏紧紧握着沈清禾的手,不舍之情溢于言表:“等晏儿长大,会去接母后。”
沈清禾心头一软,揉了揉他的脑袋:“好,母后等着。”
待那小公子折回,掀帘,便看见沈清禾居然在萧晏的马车内,先是诧异,随即便垂眸轻唤一声陛下。
这小公子便是萧晏贴身太监阿桑。
“阿桑,买一副笔墨过来。”
阿桑愣一下,随即应声而去。
很快,阿桑笔墨侍候,萧晏拟了引路文书,又将随身令牌交于沈清禾。
“母后,若出城后遇到危险,便将令牌拿出来以保万全。”
“清禾无需…”
“莫让晏儿担心,收下。”
萧晏将令牌放入她手心,紧紧的握着。
沈清禾心下感激,只好收下。
她从贴身香囊里拿出了一块翡翠吊坠,亲自为萧晏戴上:“晏儿一定会百邪不侵,运展鸿图。”
二人相视一笑,不是母子,却甚是母子。
又一番叙旧,到傍晚才分别。
沈清禾拿着那引路文书,心下感激之际,决定明日一早出发。
*
萧晏回到养心宫,阿桑便服侍他歇息。
萧晏躺在龙榻上,握着脖子上的翡翠吊坠,心头一片温暖,缓缓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陛下?”
阿桑唤了两声,没有回应,便悄然离开。
长乐宫。
陆淮迟正在拿着奏折翻阅,缓慢踱步,一身长袍,稍显狂荡。
阿桑将萧晏近几日行踪和盘托出,并将余下金银如数报上:“事前内相下令拨银三千,余下银两还有……三千,请内相过目。”
等于分文未动。
陆淮迟微微顿足,盯着阿桑手中账目,面沉似水。
阿桑有些无奈:“沈氏她,她一分也没收,即便高价购药,她也觉得物非所值,终不肯收下…”
陆淮迟捏着手中奏折,闷声不语,腹腔内似有无名怒火在流窜,却又无处发泄。
商铺田产不要,房契银两亦不要。
呵!
自甘堕落,却又装清高!
“……陛下与沈氏情深意厚,临走时诸多不舍,还说等长大要接她回来,只怕将来…”
阿桑停顿,带着一丝愁绪。
沉默良久,头顶传来幽冷冷的声音:“用心服侍陛下,不可缺衣少食。”
陆淮迟面无波澜,看不出喜怒。
阿桑便不再言语,汗颜一番准备退离。
宁隐被两个宫女虚扶着走了进来。
“晏儿这两日去了哪里?”
宁隐问阿桑。
阿桑正要禀报,陆淮迟缓缓开口:“陛下武艺不精,射术不稳,臣便允他去围场历练。”
宁隐笑了笑,遣退了阿桑,走近陆淮迟:“晏儿长大了,是该历练,淮迟,我给晏儿挑了皇后人选,若合适,明年便可大婚。”
陆淮迟微微蹙眉:“陛下年龄尚小,需在等几年。”
“淮迟,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苦心吗?”宁隐挽着他的胳膊,似撒娇般,凤眸又透着一丝幽怨。
“太后此番做法不可取,待从长计议。”
“不要,晏儿必须大婚,要尽快有子嗣,如此一来,我们的孩儿才能顺利称帝!”宁隐眼中掠过疯狂,炽烈的过火,捧着陆淮迟些许疏离的俊脸:“淮迟,再此期间我们也要加把力,尽快让我们的孩儿出世,等我们孩儿出世了,晏儿就可以驾崩,我们的孩儿理当为皇。”
陆淮迟拿开她的手:“皇帝还小,未及弱冠,论子嗣不妥。”
仍然是那句话。
宁隐冷笑一声,眼泪哗啦啦涌落:“阿迟,我只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很难吗?”
沈清禾那贱人说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她偏要生一个看看!
“你身体虚弱,未曾恢复痊愈,容后再议。”
陆淮迟为她擦拭眼泪。
“我不要容后再议!全是推托之词,我已经听够了!你让我放过沈清禾,我便放了,你让我不杀她,我也做到了,可你的承诺呢!”宁隐近乎发狂,眼眸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