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碧波荡漾，一艘艘画舫如同流动的画卷。

赶上凡间的节日，众人租了一艘小船，在船上把酒言欢。

无双将早就准备好的包裹递给阿离，阿离一打开，里面竟装满的罕见的药材。

“你开心吗？”

阿离点点头。

无双眉头不声不响的皱了下：“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阿离不解：“那应该有什么反应？”

人世间的喜怒哀乐，阿离总归是学的慢了些。可无双却极其有耐心，手指按住她的嘴角，向上一提。

“就像我教你的那样，要笑啊。说不定你多笑笑，以后还有更多的惊喜呢。”

阿离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噗。”没教会她怎么笑，倒是给她逗乐了。

阿离小脑袋探了过来，翁里翁气的问：“那你开心吗？”

无双道：“大仇得报，自然开心。”

阿离疑惑的摇摇头：“那为什么那日你哭了？我可偷偷看见了。”

无双一想，那应当是前些日子处置庞褚的时候，她是流了一滴眼泪。

可这个解释起来就复杂了。

“这可蕴含着太多情绪了，不过解开了心中多年的郁结，更多的情绪，应该是喜悦吧。”

阿离歪歪脑袋，像是已经明了。

“喜极而泣是吗？”

无双没想到阿离还会这成语，竟然还能如此精准的形容出来。

“从哪学的词？”

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紧接着人群中传来不间断的呼喊声。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救命啊！救命啊！”

无双下意识往身旁看，果然一起跟来的花愠与无名不见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撸起袖子刚要跳入水中，就见水面泛起涟漪，无名冒头游了出来。

......

无双递给两人两件披风裹身子，看着落水的狼狈模样，忍不住想笑。

“怎么掉进去的？”

到了凡间还能给自己整的这么狼狈。

花愠拿披风挡着脸，不敢露头：“人太多，和人擦碰了一下，一个不稳折下去了。”

一双手想要拿开花愠的披风，无名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脸伤着了？”

“没有没有！”花愠像耗子见了猫一样躲着他。

“让我看看。”无名不肯让。

“哥哥，你就别看了。”花愠听声音好像快哭了。

“听话，让我看看。”

无双在一旁看着两人一来一回，根本插不上话，她是见识过无名的执拗的，基本在这就已经预料到结局了。

花愠身子僵住，感受着无名指尖传来的温度。过了好久，才哽咽出声。

“脸上的胭脂水粉都被水流冲走了，哥哥你别看了，很丑。”

无名指尖一顿，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人声依旧在鼎沸，无名的手却慢慢收了回来。

想来确实从认识花愠起，便一直脸上都铺满了胭脂水粉。

可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只认为是个人的喜好。

没想到，他心中还与人有着这样的隔阂。

“你不想让我看，那我便不看了。但我只是尊重你的意思，不想难为你。在我眼里，就算你变成什么样，都貌如本心。”

貌如本心......

花愠品味着这句话，紧绷的状态一点点松懈下来。

无双在一旁暗自感叹：这真是她听过，无名讲的最顺耳的话了。

砰砰砰！

烟花在天空中炸响，布满了天空。

所有人的视线被烟花吸引了去，花愠一点点拿下披风，露出一双眸。

这时，身旁人的视线突然转过来，没有看烟花，却转而和他对视。

烟花绽放，众人欢庆，画舫悠悠。二人的视线却在人海茫茫中对望。

花愠的脸上确实是有伤的，大大小小的划痕遍布在额头，连鼻梁处都带着一大块烧伤。

完全就是换了个人。

若不是他惯会幻容，能用高超的技术掩盖自己本来的样貌，那恐怕会吓跑很多人吧。

烟花在无名身后绽放，可他却没有看，只独独的看向他的眼底。

没有一丝丝惊讶和诧异，只是淡淡的笑了。

那笑容有了几分安慰，也有几分心疼，却独独没有花愠所想的厌倦和恐惧。

在这笑容下，他的心房一点点被融化，拿着披风的手也一点点被放下。

那张脸上被布满了痕迹，可火树银花的光亮却落在了他的脸庞。

无名将手指竖在嘴唇上，像是怕被别人惊扰，也像是诉说着只有二人才知道的秘密。

在无声中，窥见了心与心的交流。

***

回归故逢山已经有些时日了，庞褚一众人等已经被无双扫清的差不多了。

而江云帆的消息，也在今日有了回应。

江云帆被庞褚锁在了密室之中，无双找到那个位置的时候，上面已经结满了蜘蛛网和灰尘。

若不是确定他就是江云帆，二人估计在大街上偶遇，无双也不会认出来。

他老了很多，头发已经全白了。

修炼邪术果然对身体有很大的反噬，再加上段时间内透支身体，已经如一个支离破碎的布娃娃，只靠体内的一只蛊虫撑着了。

灵魂都被扯的支离破碎，只要抽出母蛊，他不仅必死无疑，恐怕也没有来生了。

江云帆没有抬头，好像已经成为了一句麻木的尸体。

无双同身旁的望尘道：“将阿离叫过来吧。”

她需要江云帆，从他的口中知道事情的全貌。

“你为什么要这样选择呢？你究竟有什么把柄在庞褚手中，才这样自毁的释放蛊虫？”

江云帆在困顿中抽出了一丝理智，缓缓抬起头，与无双对望。

“我这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能见到你？”

无双给江云帆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道：“让你失望了，你没死，我也没死。”

此话一出，时间好像突然被停滞住了。

那一刻，无双似乎从江云帆读出很多情绪，好像是身处干涸沙漠的逆旅者，拼尽全力渴望得到一滴水源。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寻到了绿洲。

“哈哈哈哈哈哈。”

骤然，江云帆笑了，笑得拼尽全力，却让人感到悲凉。

无双静静的等待着。

时间过得很漫长，江云帆的眼睛却红了，声音嘶哑。

“无双仙子，我们来谈个交易吧。我知道你来到这里的目的。你想要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你想要达成什么，我帮你。”

无双不解，可他的眼神又太过真诚，让人不由不信服。

“你的条件是什么？”

江云帆道：“事成之后，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即可。”

“这么简单？为什么帮我？”

江云帆自嘲的笑了，像一个垂死的老人，在回味自己的一生。

“因为，你能活着，我很开心。”